搖晃的安穩 - 續章

午後的日光開始收斂，變得柔和起來，像是怕驚擾這裡的一切。

何葶輕手輕腳地回墊子旁，手心還殘留著剛才護著幼兒腦袋的溫度。那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照顧」這個幼兒，而不是在模仿別人怎麼做。

老師還在角落整理幼兒的物品，動作熟練又沉穩。她時不時回她看一眼何葶，沒說話，卻像是在默默守著。

「妳怎麼還想做這行？」老師忽然問，聲音不高，卻讓何葶一瞬間抬起頭。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說：「因為我喜歡小孩。」但這句卻卡在喉嚨哩，顯得薄弱又蒼白。

她咬了咬純，低聲開口：「因為我想讓別人安心.......想讓別人的孩子，在我手上是安全的。」

老師沒有立刻回應。

何葶的手指緊抓著自己的褲腳，她不知道這樣的答案會不會太天真，還是太不實際。但那是她剛才真正感受到的———那一瞬間，她不是怕被罵、不是怕丟臉，而是真的怕那幼兒會受傷。那份恐懼，是從心底長出來的。

終於，老師輕聲說：「那妳要記的，光友愛是不夠的。專業，是讓妳的愛不會變成傷害的保護傘。」

何葶抬頭，對上老師的目光，她沒有再說甚麼，但心裡那個一直顫抖著說「我不行」的聲音，好像暫時安靜了。

那天之後，她變得比誰都謹慎。

她訂鬧鐘提醒自己每一個巡視的時間，筆記本寫滿細節，睡前腦中還在重播幼兒們的習慣、洗好、危險點，她從別人的經驗裡學，也從自己的錯誤理學。

她還是會犯錯；還是會慌亂，但已經不再逃避，而是停下來、修正、記住。

幾週後，一位家長來接幼兒時，對她說「她回家會提到妳耶，說你講故事很好聽，還說妳抱起她像大棉被。」

何葶笑了，那是這份工作裡最輕最暖的一次呼吸。

不是所有人天生就會成為照顧者。

但她想，她可以慢慢學會———怎麼把別人的寶貝，安穩地抱在懷裡；怎麼在搖晃中，站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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