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作文課結束後，已經快七點了，楊雨青走出教室，打開手機就看見葉子衿傳來的訊息。

“原想等妳下課，可工作臨時有狀況，所以先回公司一趟。”

她收起手機，抬頭看著萬家燈火在林立的高樓間閃爍，垂眸無聲的嘆了口氣。

回到家，她隨意的吃了晚餐，再大致整理完學生的作業後，已經快十點了。白日時的大雨已歇，此刻窗外是一輪明月，清輝的盈光朦朧了漆黑的夜，她拿出手機，垂眸看著暗色的螢幕，正想著他是否還在工作時，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葉子衿，她先愣了下，才迅速接起。

「妳在家嗎？我剛忙完，現在才要回飯店。」

「你還沒吃飯？」

「還沒有，等一下和同事一起去吃。」

「……累不累？」她推開窗，冷冽的空氣灌入。

「嗯，有一點。」

冬日的寒意掠過指尖，她無法掩飾語氣中的擔憂，微蹙著眉道：「那你吃完飯就好好休息了。」

「好，妳也早點休息。」他垂眸淡淡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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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蔓延在兩人之間，彼此都緊緊的握著手機不願放下，卻也沒有人開口……其實她並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因為她想說的，他都明白，她的心事，他也瞭然。

「子衿，上車了！」

同事在公司大門前喚著他的名字，他抬頭望向前方的休旅車，一群人已在等他，聲音傳到手機那一端，打破了倆人間無聲的靜默，楊雨青隨即匆促道了句“你先過去吧！”就掛上了電話。

葉子衿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直到同事又喚了他一聲，他才點了下頭，緩步離開。

＊

沐浴完，楊雨青的頭髮還沒有擦乾，就走到沙發旁望著桌上的手機，腦海中不斷盤旋著葉子衿下午在窗邊和她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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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等妳，再一次勇敢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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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既想再一次擁抱他，卻也想遺忘他，眼睛逐漸泛酸之際，她近乎逃離般的離開了他的視線。

原來她還是害怕的……

在重遇智晴之前，她漸漸說服自己，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但在看見智晴後，過往的記憶猝不及防的蜂擁而至，當年撕心裂肺的疼、殘酷冰冷的痛、隱約模糊的悲傷預感，彷彿再次割裂她的世界，原來她並沒有自己以為的勇敢，更從來不曾遺忘。

她以為的重新開始，不過是自欺欺人，所有的過去，終歸要有一個結果，不是他的一句承諾就可以切割一切，也只有正視這段牽扯糾結的感情，他們才能真正走向未來，如果……有未來的話。

她緩緩蹲下身，掩面無聲的啜泣，遇見他後，淚水彷彿就不曾停止過……這份愛情曾經是她心中，綻放至極致的紅玫瑰，濃郁花香瀰漫了她所有對幸福的記憶，但凋零時的殘葉，也毫不猶豫的枯竭了她對愛情曾有的堅持，只餘尖銳的荊棘，扎的她傷痕累累……

＊

接近午夜時，同事將葉子衿送回了飯店，剛才除了吃飯，大家還喝了點酒，他有心事，所以飯沒怎麼吃，倒是在不覺間就多喝了點酒。

同事以為他是因最近研發的項目一直不順利，所以心情低落，聚餐結束後也不讓他找代駕，最後由沒喝酒的人負責送他回來。

葉子衿下了車，向同事道謝後，原本要直接回飯店，但壓在心頭紛亂的思緒卻始終盤旋不去。

夜風寒涼，他站在飯店大廳外，抬頭望著清冷的皎月，深吸一口氣，想讓微醺昏沉的神智清醒些。

路上已幾乎看不見行人的蹤跡，屬於城市的喧囂漸趨沈默，偶爾駛過的車燈，瞬息的光影一閃即逝，在剎那間掠過對街原本空無一人的候車亭。

他怔了下，一時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醉了……

寒夜的路燈下，昏黃光影暈染著佔據了他整晚思緒的女子。

他無聲的望著她，一旁的號誌燈不斷閃爍著黃色的燈號，潮濕的紅磚道上滿是雨後打落的殘葉，恍惚間，他彷彿又見到荏苒時光中，那穿著高中校服的清麗少女，微仰著頭，眼底倒映著夜空萬千星光，輕柔的嗓音，藏著掩不住的期待，輕聲的問他：「明天，你會來等我嗎？」

計程車停在候車亭前，楊雨青剛下車，才抬頭看了一眼閃爍的燈號，葉子衿就已先一步越過車輛稀少的街道，快步走到她身前。

她望著從對街而來的頎長身影，似是沒想到會如此湊巧，一下車就遇見葉子衿，因她其實僅是憑著一股衝動就這樣跑來找他，根本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他，思及此，身體不由自主就瑟縮的往後退了一步。

她是懷著這樣矛盾的心情過來，他卻以為她又要離開了，於是急切的伸手就將她攬進懷裡。

「別走！」

他的聲音在夜風捲起落葉的聲響中，顯得低沉模糊，她卻聽的份外分明，而環在身上的手臂力量，更昭示著他對她的執著。

她先是怔了下，才輕輕搖頭。

「你的心……到底在哪裡？」

聞言，他將她摟的更緊了。

「我說過，妳是我最喜歡的女孩……永遠。」

楊雨青閉上眼，覺得自己大約是再也忘不了這個男人了，僅僅一句話，就將她搖搖欲墜的心，牢牢鎖住，如何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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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的後勁很強，葉子衿回到飯店房間後，腳步已經隱約有些漂浮。

楊雨青扶他到床上躺好後才問道：「你怎麼會喝酒？」

聞言，他輕笑了聲，在意識漸趨模糊之際，抬手揉了下她的髮。

「嗯，因為我長大了，可以喝酒了。」

聽見他的回答，她搖搖頭，有些好笑的回應：「你明知道我說什麼。」

看見她笑了，他不自主的撫上她的臉頰。

「我喜歡看妳笑，但和我在一起，卻總是讓妳傷心。」

聽見他說的話，看著他疲憊的神情，她微嘆口氣，伸手幫他蓋上毛毯，再輕撥開他滑落的瀏海，最後才起身道：「……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聞言，他很快握住她的手，她還不及回頭，就聽見他以略微沙啞的嗓音，娓娓道來當年她從不知曉的往事。

「雨青，當年還在唸高中時，我母親就已經規畫讓我畢業後回去美國念書……我因為捨不得離開妳，也怕妳傷心，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妳。」

楊雨青回過頭看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片刻後才道：「……但智晴知道？」

他猶豫了下才點點頭。

「……計畫是我們申請同一所大學，然後智晴早我一年去，只是我始終沒有鬆口答應我母親，所以高中那幾年，我們的關係不是太好，後來我父親突然過逝，我母親狀況很不好，我陪著她回去美國，唸大學時和智晴因為系所相同，所以走的很近。畢業後，我們一群同學想試著做研發，也是智晴說服她父親幫忙，所以我們不僅是朋友，更是職場上非常重要的同事。」

他望向她，眼神已有些迷離。

「……我不想騙妳，離開的這些年，基於現實面很多的因素，所以我曾經很努力的想要將妳遺忘，也說服自己愛上智晴，因為……那是讓多數人都滿意的結果。」

即使知道這是實情，可她的心還是不可抑制的疼了下，強忍著胸口的酸澀，她輕聲道：「那麼……你說的……多數的人，包括你母親？」

她沒有等到回應，低頭一看，原來他已經醉得睡著了。

她垂眸看著他緊握的手，最終只輕嘆了口氣，將他的手放在心口。

「……若不是始終相信你，我不會等那麼多年，所以聽見你要訂婚、結婚的消息時，我的世界彷彿在瞬間碎裂……可卻又好像終於走入了真實的人間，心就在虛虛實實、跌跌撞撞間，一邊淌著血，一邊明白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故事，原來早已謝幕……」

她緩緩傾下身靠在他的胸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喜歡上了別人，離開時卻還帶著我送你的東西，你說是因為不願意耽誤我，然後也選擇了智晴，那麼……你又為何回來？……你知道嗎？我其實就快要說服自己忘了你了……幾乎……就要忘了你了……」

夜色愈加深沉，葉子衿緩緩睜開眼，澄澈的黑眸透著一片清明。他垂眸看著倚在自己胸前睡著的女子，想起她趕來時那微微紅腫的雙眼。

他低頭輕輕的吻了她的髮，然後起身將她抱上床，小心翼翼的擁進懷裡。

他垂首靠在她的肩上，聞著她髮間的馨香，喃喃的道：「對不起，還是騙了妳，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一定不再讓妳受傷，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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