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項陽的那頓下午茶，最終在我刻意的、略顯笨拙的話題轉移和強顏歡笑中結束了。
走出咖啡館，外面的陽光依舊明媚，周末的商業中心裡人潮熙攘，充滿了輕鬆愉快的氛圍。項陽提議隨便逛逛，消磨一下時間。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目光卻像失去了焦點一樣，漫無目的地在周圍的人群和店舖中掃視著。
我的腦子裡，還在反覆播放著停車場那一幕。顧夜。他真的回來了。
這個事實，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不斷擴大，讓我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他為什麼回來？是暫時的，還是……常駐？他這三年在歐洲過得怎麼樣？他……還記得我嗎？記得那些過去嗎？
還有……今天在停車場，他看我的眼神，那裡面除了驚訝，似乎還有些別的……是什麼？探究？還是……冷漠？
「薇薇？妳在看什麼呢？」項陽溫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我猛地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正愣愣地盯著斜對面一家高檔餐廳的落地玻璃窗。
「啊？沒…沒什麼…」我有些慌亂地收回目光，臉頰微微發燙，「我只是在看那家餐廳的裝潢，挺特別的……」我隨口找了個藉口。
「是嗎？」項陽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嗯，聽說是一家新開的私廚，評價不錯，不過價格好像不太親民。」他笑了笑，又指了指旁邊一家裝潢可愛的日式雜貨店，「我們去看看那邊？上次妳不是說想買個新的晴天娃娃掛在小橘子上嗎？」
「好…好啊……」我點點頭，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
項陽總是這樣，細心又體貼，記得我隨口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小小的願望。和他在一起，就像泡在溫水裡，舒服、安穩，沒有任何壓力。
可是……我的心，卻像個不聽話的叛逆小孩，總是在不經意間，被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充滿了危險氣息的存在所吸引。
就在我跟著項陽轉身，準備走向那家雜貨店的時候，我的眼角餘光，再一次……捕捉到了那個讓我心跳漏拍的身影！
就在剛才我凝視的那家高檔餐廳裡，靠窗的位置！
這次，我看得很清楚！
雖然隔著一層玻璃，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我絕對不會認錯！
那個挺拔的、穿著深灰色羊絨衫的背影！那個即使只是坐著，也散發著一種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矜貴而疏離氣場的男人！
是他！真的是顧夜！
我的心臟，瞬間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他竟然就在這裡？！就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
而更讓我呼吸一窒的是，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女人！
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她留著一頭柔順的、栗色的大波浪長髮，穿著一件剪裁優雅的米白色連衣裙，側臉的線條精緻得像雜誌模特。即使只是坐著，也散發著一種……自信、從容、光彩照人的氣質。
他們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麼。那個女人微微側著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顧夜的眼神……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而顧夜……雖然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他似乎……微微頷首，像是在回應著什麼？
他們……是什麼關係？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瞬間鑽進了我的腦海，冰冷的毒液迅速蔓延開來。
難道……她就是顧夜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
也是，像他那樣的男人，身邊怎麼可能缺少這樣優秀而美麗的伴侶？這三年在歐洲，他肯定……早就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感情。
我算什麼？不過是他回國後，在停車場偶然碰到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前下屬罷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苦楚，瞬間湧上了我的心頭。那種感覺，比單純的失落更複雜，比直接的拒絕更磨人。像是……自己珍藏了很久、捨不得丟掉的玩具，卻突然發現，在別人眼裡，它早就一文不值，甚至……有了新的主人。
「薇薇？妳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難看？」項陽擔憂的聲音再次響起。他顯然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沒…沒事！」我猛地回過神，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那扇玻璃窗一眼。我用力地眨了眨眼，試圖把剛才看到的畫面從腦海裡驅逐出去，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可能…可能是剛才咖啡喝太急了，有點反胃……」
「是嗎？那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一下？」項陽立刻提議，眼神裡充滿了關切。
「不用不用！」我連忙擺手，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我就是有點悶，我們……我們去前面那家書店看看吧？我想買本書。」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拉著項陽的手臂，幾乎是拖著他，快步朝著反方向走去。
「喂，妳慢點……」項陽被我拉得一個趔趄，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不敢回頭，也不敢放慢腳步。直到我們走進了那家書店，被書架和人群隔開了視線，我才敢停下來，靠在一個不起眼的書架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心臟，依舊在瘋狂地跳動著。腦海裡，那個模糊的背影，和那個美麗女人的側臉，交織在一起，揮之不去。
林薇薇！妳真是沒救了！
我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
他跟誰在一起，關妳什麼事？！妳們早就結束了！妳現在……妳現在身邊有項陽！這麼好的項陽！妳應該珍惜眼前人，而不是還對著一個早就把妳忘掉的、甚至可能已經有了新歡的男人，念念不忘，患得患失！
妳清醒一點！
理智的聲音在吶喊，但心底那股酸澀的、嫉妒的情緒，卻像藤蔓一樣，悄悄地蔓延開來，纏繞著我的心臟，讓我感到一陣陣窒息般的疼痛。
「妳想看什麼書？我幫妳找找？」項陽溫和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他顯然也跟了進來，看著我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眼神裡的擔憂更深了。
「……隨便看看。」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波濤洶湧，從書架上隨手抽下一本書，假裝認真地翻看起來。
書頁上的文字，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那個背影，那個女人，那個……或許已經徹底屬於別人的顧夜……像一根拔不掉的刺，再次提醒著我，我們之間那遙不可及的距離，和……那段註定無果的過去。
看來，想徹底忘記他，比我想像的……還要難得多。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uUFkPY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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