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雀鳥飛上了枝頭,枝椏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彎了身,懸著的柑橘「咚」地掉落在地,窗外已然傳來悠悠果香。
渙貴人為皇上整理著衣襟,眼簾皆是黃白暗繡龍紋緊密的針線,彷若密不透風,開口道:「皇上,嬪妾今日為您準備銀耳羹可好?省得無事可掛心,心也怪悶的。」
皇上輕挑了下眉,將手中的帕子扔進冬暖捧著的御金盤中,掀起些漣漪,說道:「愛妃勞累了一宿,這銀耳羹,朕便心領了。今日請安愛妃不必去了,朕,自會親傳口喻。」
說著皇上拂過寬袖,大步跨過門檻,冕冠上的垂珠在碰撞中發出清響,滴滴答答,落在渙貴人心中,卻成了一種再明顯不過的暗示。
渙貴人命釆頤將外屋的那盆水仙撤了,換上鳳仙花:「香紅嫩綠,朝陽初上,換上艷些的花兒也好,添添這東邊的精神氣。」
釆頤倒是聽不進去這些,見牽紗已經拉着一邊的小谷子到外屋去,焦急地問道:「小主,那今日請安……難免貴妃不會記恨着您啊……」
渙貴人對着銅鏡,擦去僅剩的胭脂,唇上的一抹朱色也褪了色,蒼白的臉頰隱隱透露出憂心,青筋更為明顯。
釆頤明白了她的意思,皇上的話,怎可不從。
秋風颯爽,橙黃橘綠,好景須記,渙貴人卻獨獨望着天邊的一對遊隼,陷入了沉思。
請安的時間過了,杜貴妃在眾妃嬪跪安前賞了各人一匣珍珠,元福宮中有喜有驚,傳聞中貴妃的父親為通奉大夫,家財虛空,怎會這般窮奢極侈。
杜貴妃身邊的朝露悄然走到楚夫人身旁說了甚麼,楚夫人生得一雙杏眼,聽後慌亂的神色又為她添上些可憐可惜之態。
御花園亭間不巧遇見了淑妃,楚夫人微躬了身子,手中的銀川清散圖聚扇盒在正午的日照下分外晃眼。
淑妃莞爾道:「妹妹這是又剛從貴妃那裏來的,這聚扇盒瞧着像是皇上年前賞的,好看的緊。」
「妹妹確是從元福宮來的,這盒子也來不及多看一眼,是要替貴妃娘娘將今早一份珍珠帶給渙貴人姐姐的。」楚夫人手微微抖了下,靦腆地應着,垂首看着那聚扇盒,魂也似是丟了。
渙貴人與淑妃同住玉慶宮,二人也就一同往西門走去。
剛踏進東側殿的外屋,一陣濃郁卻不至刺鼻的花香撲面而來,朵朵鮮紅的鳳仙花瞬間得了楚夫人的注意,卻只見她欲言又止。
牽紗將茶遞到淑妃手上,瞧了眼內屋道:「娘娘恕罪,奴婢這便喚醒小主,今日小主有些失神,還望娘娘莫怪。」
過了一柱香,渙貴人從內間緩緩走了出來,梳的不過是交心髻,配上三步搖,雖也不乏脫俗之美,但難掩眼眸中的愁緒。
尤其當她打量起屋中唯一的艷色,似乎多了種道不明的苦澀。
「妹妹失禮了,不知娘娘今日來東側是否想着和妹妹搭個伴,尋些樂子?妹妹這裏有些上好的雲錦,做些香囊也是極好的。」渙貴人向淑妃行禮後也落座了。
楚夫人隨即從泛依那兒取過聚扇盒,向渙貴人說道起杜貴妃的慰問。
淑妃選了偏黛色的料子繡起青雲東海,聽見楚夫人說道杜貴妃問渙貴人身子可還安好,皺起了眉頭:「兩位妹妹皆是宮中的新人,於貴妃自是新鮮些許,渙貴人休養好了也當親自向貴妃請安,如此便也合了禮數。」
銀川清散圖聚扇盒被釆頤放到梨木妝臺上,卻在不知甚麼時候起了些細煙,若有若無地纏繞在最近的淑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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