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 【出口篇】篇一

曾經，她發誓不要讓那個女人好過，要那個女人為自己做過的事負全部責任，到現在，她發現自己心軟了，竟然不忍見到那個女人流落街頭。

凌月滿撫著額，把手裡的溫熱杯子遞給拘謹地坐在椅子的女人，「喏，喝了會舒服一點的。」

接過月滿遞過來的熱鮮奶，「謝謝。」

是的，月滿的確不知道要怎樣面對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女人，不想追問她平日的理直氣壯、野蠻無理會完全消失，「妳……就暫時待在這兒吧，有甚麼需要就開口。」

腳步回房一趟，想起很久以前聽說過的一個傳說。

日本有個奇怪的妖怪傳說，只要妖怪被人類取了名，就代表妖怪必須遵循取名的人的話，奉為主子。

還好在她不是那些可憐的妖怪，無必要聽這個女──好吧，她應該叫她媽的吧──媽的說話，就因為她替她取了名。

「那、那……我不會礙到妳嗎？」

她在房裡的衣櫃一邊翻著，一邊應著，「不會，我還有一間客房，妳以後就睡在那房吧，」出來的時候，她的手中多了一疊衣服，遞給她，「我想我的尺寸應該適合妳穿的。」

「真的不會礙到妳？」

「真的不會。」

看著有點神經質的母親，本來想要問她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到口中的問題還是吞回去，「妳喜歡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反正我也只是一個人。」

明知道現在的結局是她咎由自取，她應該對她恨之入骨，應該放任她在外頭任由風吹雨打才對，而不是因為一時心軟，把她帶回來自己的地盤。

她以為自己一直都不在乎，以為自己是冷血動物。

月滿目無表情，看著母親把熱鮮奶都喝掉，「已經有熱水可以洗澡，妳洗個澡就去睡吧，不用管我。」

她以為只要這樣做──向著最高峰一直走去，就可以讓那位不當她是一回事的母親，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回想起來，有著這般想法的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成熟。

幼稚。

不在乎就不在乎，有甚麼了不起？她也快要成年了，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別人照顧關愛的小女生，更遑論需要母愛了──那種母愛還太奢侈，她有自己就夠了。

「妳去哪？」

盡量耐著心，雖然她比較想要大吼著不要管她，月滿答著，「去寫完我的作業。」

是的，有自己……還有她就夠了，不需要再多的人，也沒有人再值得在乎。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扭開昏黃的桌燈，電腦旁邊是一張她們在小時候，某一次出遊時所拍的照片，沒想到的是，照片經過那麼多年──大概也有七、九年吧，照片的白框還是沒有泛黃變質。

能夠天真的感覺真好，就算是一分鐘也好，只要讓她覺得自己其實還有『赤子之心』，而不是只餘下一堆怨恨。

她一點也不……

執起筆，想要平下心來，卻發現腦裡一片空白。

母親的聲音又再出現，依然是那麼怯生生的站在門邊，沒有走進房裡，「那個……我先去睡了，妳也別弄得太晚睡，晚安。」

「晚安。」

她想了很久也不明白，當發現眼前的事實不是真相的時候，她為甚麼會選擇把她帶回家來。

沒錯，這肯定只是一時不忍心而已，她已經不再需要她的母愛，是的，一定是這樣。

隨便在作業簿裡填上答案，她放下筆，沒有再為作業找一個真正的、正確的答案，反正她喜歡的也不是這些刻版的語文作業。

可是為了她才去考這所高職呢。

可惜某隻呆頭鵝還是甚麼都不曉得……

是甚麼時候開始的事？她不曉得。

聽上去就是有點過份，竟然連在甚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的是女人都不曉得，不過這都是事實，她只知道現在喜歡的是一隻愛情反應極端遲鈍的呆頭鵝。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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