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晚安》 - Chapter 19｜其實我早就聽見了

秋末，天氣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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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的窗戶透風了些，他蹲在窗邊貼著新的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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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安進門時，剛好看見他站起身。

他回頭，聲音不大，卻像風裡最安靜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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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風會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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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答話，只解開圍巾，搭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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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的光，是那盞她曾和他一起挑的吊燈。

掛在半空中，不搶眼，也不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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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小塊穩定的暖，始終留在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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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突然說，想帶她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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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說什麼，也沒預告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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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點頭，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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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路往郊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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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沉，雲層厚。

城市的邊緣開始出現老房子和斷續的樹影。

風敲著車窗，像誰在一頁頁地翻過他們還沒說出口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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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一棟舊建築前。

屋瓦塌陷一角，外牆斑駁。

鐵門鏽蝕，地面長了些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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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門，讓她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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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空氣陳舊。

牆邊堆著幾幅老畫，光線從高處的小窗灑落，落在一張舊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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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我爸以前的畫室。」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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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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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很平靜，卻輕得像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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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畫，但偶爾會提筆。」

「我小時候，有時會偷偷在他的畫布上補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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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離開很久了？」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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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

沒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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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追問。

只是順著他的腳步，一幅幅看那些被歲月晾乾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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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畫特別簡單。

只是一雙手。

沒有背景，沒有臉。

指尖未完成，線條停在半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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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是我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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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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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一直以為——只要畫得夠細，某些留不住的人，就能被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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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句時，眼神沒有太多波動。

但語尾落得很輕，像怕驚動畫裡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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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沒急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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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望著那雙未完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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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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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說出口的那些話，我其實早就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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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過頭。

眼裡有一瞬不敢直視的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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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看他，只繼續盯著那雙手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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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畫的，不只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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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不敢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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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畫室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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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風聲都像退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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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她身邊，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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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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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理解，不需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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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已經替他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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