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晚安》 - Chapter 20｜我想陪你一起完成

簡暮沉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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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安靜，卻清楚。

像一扇沒有聲音的窗，打開了，就讓光自然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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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裡的光從高窗斜斜落下，灑在她肩頭，為她的語氣描上一筆淡淡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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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立刻回應。

只是垂下眼，像終於卸下一塊藏了太久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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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向那張舊畫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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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斑駁，木頭裂痕中還殘留著鉛筆灰與顏料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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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父親用過的畫桌。

像一段從沒被說完的對話，還留著呼吸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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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

指尖輕輕劃過那道最深的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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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第一次來我診間嗎？」她問。

「你什麼都沒說，只盯著窗台發呆了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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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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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輕輕的，像是回憶，又像終於願意說出一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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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以為你不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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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二次，你帶了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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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聲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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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麼用語言開始，但我不想讓妳以為我只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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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

目光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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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呢？」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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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下，像在替每一個字找準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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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想說的話，還是很多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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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希望這裡，不只是回憶我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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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開始相信，我也可以被留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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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走向那幅未完成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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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是一雙手。

只描了一半。

指尖停在紙面的一寸之處，像一場等待，還沒有人敢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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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了很久。

然後彎下腰，從桌上拿起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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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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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像把所有過去的顧慮都溫柔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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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畫不完的地方，我不想讓你一個人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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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願意，我想陪你一起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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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

沒有回答。

但已經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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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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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影子被斜陽拉長，在牆面交疊。

像從兩個世界伸出的線條，終於在某個角落緩慢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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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描著那隻手的外輪廓。

他補上另一側的掌心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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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筆的聲音在紙上輕輕移動。

像兩人不急著說完的心事，終於有了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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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沒有草稿。

也沒有預設完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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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畫紙，開始有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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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他父親的畫。

也不只是她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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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終於有人願意一起完成的——

未完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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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們，終於開始共同書寫的，

一頁新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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