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故事 - 初擁（吸血鬼）

陰雨綿綿的夜裡，警笛和救護車趕來時急促的響聲貫徹長夜，十字路口中倒著一個人，鮮血浸濕江雲疏的衣服，混雜著雨水，狼狽而凌亂，他雙眼無法聚焦，身體在車燈刺眼燈光下顯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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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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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痛覺無法形容，從頭疼到指尖末梢，他嘴唇顫抖，無法呼吸，意識逐漸沉重之時，一雙冰涼的手將他抱起，黑色羽翼遮擋住他，墨暄雨一瞬間飛起，帶著他直往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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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躁的撞開門，把江雲疏放在床上，血瞬間染紅整張床單，墨暄雨明白醫院救不了他，他已經無限接近死亡，他能聽見他剩下一絲微弱的心跳，幾乎停止的呼吸，除了初擁，沒有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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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雲疏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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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點傷都會疼得眼眶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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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呵護的那麼好的孩子，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大傷，他是在天空中的飛鳥，是隨風飄散的蒲公英，如果，成為吸血鬼，他不能出現在太陽下，只能在陰鬱的黑夜裏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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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暄雨現在只想讓他活著，無非什麼大道理人生本質，只是出於生物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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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嘴裡嗅到血氣而變利的尖牙划破自己的手心，握拳將自己的血滴進江雲疏的嘴裡，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吞嚥，血液順著蒼白的唇角滑下，像把玫瑰揉進白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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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墨暄雨把手貼近掌心，吸出自己的血，嘴對嘴喂進江雲疏的身體，手在途中抽痛不已，他卻一心執著於救活他，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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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吸血鬼極快的癒合力，一次渡血後，手掌的傷口愈合，剩下淺淺的疤，他頭一次那麼討厭這種能力，再一次咬破，喂血，癒合，咬破，喂血，癒合……無盡的重複，他屬於吸血鬼那病態的想法一直在腦中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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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你身體裡的血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至此，你將屬於我，永恆不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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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疏在見到那煞車失靈的汽車時，已經做好死掉的心理準備，只是，不知道墨暄雨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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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跟他說，想做一隻水母，能夠無止盡的復生，能夠永遠陪著他，可現在……他的意識恍惚，眼前一片混沌，什麼也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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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人的一生都沒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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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疏知道他被墨暄雨抱起，他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他，他想伸手告訴他，他很痛，這次不是身體的，是心理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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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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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識也閉上眼，接受死亡的消散，他像被夾住尾巴的魯珀特之淚，粉碎的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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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感到喉間一陣刺痛，心臟越跳越快，快要衝破他的身體，玻璃粉末被強行收回重組，四肢百骸像泡入岩漿般灼燒，他發出無聲的痛苦呻吟，意識被扯回身體，他被動的睜開眼，瞳孔是比鮮血還熾熱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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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糊的看見墨暄雨咬破手，想要再滴血給他，他本應感受到痛得胸口卻沒了感覺，他用了最後的力氣，握住墨暄雨反覆受傷的手，停止了他自殘救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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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什麼也聽不清，像隔了厚重的玻璃，他輕輕地眨眨眼，只能看見墨暄雨的口型，重複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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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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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昏暗的臥室，江雲疏悠悠轉醒，身上蓋著潔白的被子，沒有了前天的狼狽，身邊墨暄雨的呼吸聲聽起來特別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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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疏？」墨暄雨低聲喚他，語氣帶著壓抑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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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疏覺得很冷，從靈魂深處蔓延的寒意將他包裹，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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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已經完全消失，嘴裡的尖牙磨蹭他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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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嚨乾燥，從胸口泛起強烈的渴望，那是無法被食物解決的飢渴，像是所有細胞都在哀嚎，渴望著某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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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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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地望向墨暄雨，視線無法從他頸側微微跳動的血管上移開，他抿唇，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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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餓了。」墨暄雨輕嘆，語氣裡有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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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疏想要否認，可喉間的燥熱讓他無法控制地向前傾去，幾乎是本能地靠近墨暄雨，手指無意識地抓緊對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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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墨暄雨伸手扣住他的後頸，將他帶向自己：「來吧，這是你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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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疏顫抖著閉上眼，獠牙刺破皮膚的瞬間，他感受到甘美的熱流滑入口腔，所有的寒冷與飢渴都在這一刻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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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暄雨的脖頸一陣陣刺痛，卻只在乎面前的人，他的手撫在江雲疏的背上，像是在安撫，他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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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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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們的存在彼此交織，感受著對方相同的冷冽。江雲疏將臉埋進墨暄雨的肩窩，總是說，擁抱是為了彌補右邊缺失的心跳，他閉上眼，彷彿還能聽見過去自己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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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胸膛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任何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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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是不是不能當水母了？」江雲疏半開玩笑的低語，聲音輕得像霧，他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懷裡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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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墨暄雨垂下眼，手掌撫過江雲疏的背脊，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他的指尖帶著微弱的顫抖，像是不確定，又像是遲疑，但終究還是緊扣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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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世界已經無聲了，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唯有彼此的觸碰是真實的，血液已然融合，再也無法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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