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湉被自己那個“土法制備碳絲”的想法激勵得熱血沸騰!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圖紙和卷軸,將王德福、梁安、小石頭和翠兒再次召集起來,興奮地解釋着自己的新思路:“朕從這古籍制墨之法中,悟到一絲‘格物’的道理!墨,其黑在碳。若能仿效古法,取精粹之碳,製成細絲,再通入這‘神機’(他指着發電機)產生的‘無形之火’,或許…就能得到比那銅絲更亮、更持久的光明!”
他盡量用他們能理解的語言來描述,省略了“電阻”、“高溫碳化”、“真空”等概念,只強調“取碳精”、“通火”、“發光”這幾個關鍵點。
眾人聽得似懂非懂,但看到皇帝眼中那熠熠生輝的光芒,以及之前成功點亮銅絲的“神蹟”,也都受到了感染,紛紛表示願意一試。
“皇上但有吩咐,奴才萬死不辭!”王德福率先表態。
“好!”載湉精神大振,“第一步,尋找合適的材料!梁公公,小石頭,你們見多識廣,想想看,這密室裡、外面的庫房裡,或者我們之前經過的地方,有沒有什麼…竹子做的舊物?比如破竹籃、舊竹蓆、竹製的筆桿、甚至是…廢棄的竹簡?”
他記得,碳化的竹絲是早期燈泡實驗中常用的材料之一,其纖維結構或許比棉線更適合。
梁安和小石頭立刻分頭在密室和外層石室的箱籠、雜物堆裡仔細翻找起來。翠兒也小心翼翼地幫忙。
一番搜尋之後,他們還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幾個早已破損、散了架的竹編食盒,一小捆不知存放了多少年、但依舊保持着一定韌性的細竹篾,還有一根斷裂的、似乎是前明樣式的竹笛。
“夠了!應該夠用了!”載湉大喜。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碳化”步驟。他需要一個密閉的容器,以及能夠提供足夠溫度的熱源。
密閉容器,他們選中了之前發現的那個裝化學藥品的、質地厚實的青瓷瓶。熱源,則只能依靠那盞儲油量本就不多的舊油燈。
載湉親自動手,選取了幾根細密、柔韌的竹篾,用王德福的短刃(他自己的小刀太過鋒利,反而不好控制力道),小心翼翼地將其刮削成粗細均勻、如同麵線般的細絲。他又讓翠兒將一些找到的舊棉線(來自破損衣物)捻成更細的線。
隨後,他將這些精心處理過的竹絲和棉線,小心地放入青瓷瓶中。為了盡量隔絕空氣,他甚至還往瓶子裡塞了一些木炭粉(從制墨殘卷的思路聯想到的,或許能吸收氧氣?)。
最後一步是封口。他們用濕泥(從牆角刮下來的)混合着撕碎的布條,將瓷瓶口死死地封住,只留下一個極其微小的排氣孔(防止加熱時內部壓力過大導致炸裂)。
一切準備就緒。他們用幾塊碎磚搭了一個簡易的支架,將封好的瓷瓶架在油燈的火焰上方,開始了漫長而充滿未知的加熱過程。
油燈的火焰溫度,對於真正意義上的高溫碳化來說,顯然是不夠的。但載湉別無選擇,只能寄希望於長時間的、緩慢的“烘烤”,能夠讓竹絲和棉線在缺氧的環境下,盡可能地轉化為碳質。
這個過程枯燥而充滿了變數。他們需要輪流看守着油燈,確保火焰不會熄滅,同時也要時刻注意瓷瓶的情況,防止它因為受熱不均而炸裂。密室內的空氣也因為油燈的長時間燃燒而變得有些污濁。
第一次嘗試,因為封口不嚴,裡面的材料直接燒成了灰燼。
第二次嘗試,加熱時間不夠,得到的只是焦黃而脆弱的半成品。
第三次嘗試,梁安在換班時不小心碰倒了瓷瓶,功虧一簣……
一次次的失敗,消耗着本就緊張的燈油,也消磨着眾人的耐心和信心。連載湉自己,都開始有些懷疑,這個看似異想天開的方法,是否真的可行。
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第四次嘗試的那個瓷瓶,在經過了漫長的、近乎一整夜的持續加熱和冷卻後,被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散發出來。載湉屏住呼吸,用鑷子(也是箱子裡的發現)小心翼翼地從瓶中夾出了一根……黑色的、看起來如同髮絲般纖細的……細絲!
是碳化的竹絲!它成功了!雖然看起來脆弱無比,但它確實保持了完整的形態,呈現出碳特有的烏黑色澤!
“成功了!?”王德福等人立刻圍了上來,眼中充滿了期待。
載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成不成功,還要看最後一步——點亮!
他再次拿出那台手搖發電機和輸出銅線。這一次,他的動作比之前更加小心,更加屏氣凝神。他用鑷子夾着那根脆弱的碳絲,嘗試將其兩端固定在銅線的末端。這個過程異常艱難,碳絲稍一用力就可能折斷。他連續弄斷了兩根,才終於在第三根時,勉強將其固定好,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懸空的黑色燈絲。
“德福,搖!”載湉聲音乾澀地命令道,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根纖細脆弱的黑色碳絲上。
王德福也顯得異常緊張,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轉動搖把,速度由慢到快,極力保持着平穩。
齒輪再次發出嗡鳴。
電流通過銅線,流向那根黑色的碳絲……
奇蹟,發生了!
那根黑色的碳絲,並沒有像之前的銅絲那樣只發出暗紅的光芒,而是…猛地綻放出了一團……明亮的、帶着些許暖黃色調的光芒!
這光芒,比之前的銅絲亮了何止十倍!雖然依舊無法與頭頂的“神燈”相比,但已經足以清晰地照亮整個石桌,甚至將眾人臉上的驚喜和激動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亮得異常穩定!隨着王德福持續的搖動,那光芒就持續穩定地亮着,沒有絲毫要熄滅或燒斷的跡象!
“亮了!亮了!這次是真的亮了!!”小石頭再也忍不住,興奮地又叫又跳!
梁安和翠兒也是滿臉的震撼和喜悅,喃喃地念着“神乎其技”。
王德福更是激動得眼中泛起了淚光,手中的搖把也轉得更加起勁!
載湉看着那團由自己親手點亮的、雖然簡陋卻意義非凡的光芒,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這不僅僅是一盞燈!這是知識的力量!是融合古今智慧的結晶!是他在這絕望的黑暗中,親手為自己、也為這個多難的民族,點燃的一盞希望之燈!
有了它,他們就擁有了更可靠、更持久的光明!他們就能更從容地研究那些圖紙和古卷,就能更有把握地探索這個未知的地下世界!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從那盞自製的“碳絲燈泡”上移開,再次投向了石桌上那些神秘的圖紙、古老的卷軸、奇特的零件,以及那個黃銅羅盤和黑色金屬盒子。
道路雖然依舊漫長而艱險,但此刻,他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力量!
他的目光,不再僅僅是求生,而是望向了更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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