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筆成焰 - 第二十二節：一次意外的同行

魏國公府茶宴散後，天空竟忽然翻了臉，烏雲密布、雷聲驟起。

婉娘隨雲夫人走到前院時，雨已如傾盆瀉下。府外的僕從驚慌奔走，傘具難敵驟雨，馬車多被雨泥擋路。

「娘親，似乎……我們的車還未至。」婉娘望著街口，聲音微低。

雲夫人皺眉，轉身吩咐：「讓人去催催，這雨一時半刻怕是停不了。」

這時，一名侍衛快步走近行禮：「夫人，裴將軍之車尚有一駕空位，將軍願暫借給婉娘小姐乘回。」

雲夫人一愣，轉頭看向女兒。

婉娘卻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便不耽擱。娘親身旁婢女眾多，我先行一步便是。」

她提裙上車，未多言語，姿態安靜。等她坐穩後，裴祁澤撐傘快步而來，寬肩挺拔，在風雨中仿若一棵堅定不動的青松。

車內極靜，只餘雨聲敲打簾窗，沉沉不歇。

兩人坐對面，車廂不大，氣息可聞。裴祁澤一入座便將佩劍放於膝上，坐姿筆直，似在壓制情緒。

婉娘則靜靜看著窗外雨線斜落，心卻如這場雨——明明該冷，卻漸漸燙起來。

片刻後，是他先開口。

「今日茶宴，姑娘應對得體，叫人刮目相看。」

婉娘語氣溫和：「在這樣的場子，若太過退讓，便會被當成軟柿子，捏了也無人理。」

「妳不像別的姑娘。」裴祁澤望著她，語氣帶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我本來就不是。」她直視他，不閃躲。

兩人之間沉默了數息。

裴祁澤忽地低聲道：「姑娘可知，京中近日傳言四起，言妳與某王爺舊有書信往來……」

婉娘神色未動，只道：「我知。也知這世道——女子若太靜，說她懦弱；太強，說她奸詐；太美，則說她惑人。總之，無人願意承認，她只是想好好活著。」

這番話，說得不輕不重，卻讓裴祁澤眼神微動，良久不語。

車內悄然落下幾滴雨水，是從窗簾縫隙中滲進來的。

婉娘微微側身，取帕將水漬拭去，動作自然、從容。他在一旁看著，忽然出聲：

「妳曾說，不會讓旁人為妳遮風擋雨，妳會自己撐傘。那……」

他語氣微沉：「若有一人，願與妳並肩，同撐一傘呢？」

這句話來得突然，卻沒有半點輕浮。

婉娘怔住，心中一震。

但她只是抬眼輕笑：「那我要先看清，他手裡撐的，是傘，還是刀。」

馬車停了。雨聲仍在，但似乎變得不那麼喧囂。

裴祁澤未再說話，只拉開車簾，為她先行撐傘。他沒問她需不需要，只是默默撐著，等她先下。

她踏出車門時，風雨打在簾上，卻未沾濕她一寸衣袖。

婉娘回頭，對他一笑，輕聲道：「多謝將軍，這段路……剛剛好。」

說罷，她轉身步入雨中，步伐穩定，沒再回頭。

裴祁澤站在雨中，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良久未動。

他忽然發現，他願意為她遮風擋雨，不是因為她柔弱，而是因為──

她從不求庇護，卻讓人想傾盡所有為她撐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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