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筆成焰 - 第三十一節：信未盡、情已斷

雲府東院，一場薄雨方歇。

晨光穿過竹影，照入婉娘書案上的信盒。她才剛沐完髮，髮間還繫著素白絲帕，小桃便急匆匆地闖入院中，手中捧著一封朱邊信函，臉色驚疑：

「小姐，這……是安平王府送來的。」

婉娘聞言微頓，接過信時，指尖一瞬冰涼。

她明明已將過往連同那封信一併焚去，可對方——李澈，竟仍緊緊扣住那條斷了的線，不肯放手。

信封無署名，只壓著王府獨有金線印記，字跡俊朗如舊，卻不再溫潤，反帶幾分難以忽視的沉壓：

「婉娘：

我知妳恨我避世不見，也恨我口中只有家國，心中卻藏妳。

當年之事，於我非無情，於妳亦非無義。若無妳在心，萬千女子皆空白。

焚我信，毀我情，我不怨。只願妳記得──有一人，曾願為妳抗命天下，只是時機未至。

今局已起，若妳仍願與我同行，我自會給妳天下與名節。

但若妳執意割席……那便，莫怪我不留情面。

——澈。」

讀至最後一句時，婉娘手中紙頁幾乎被指節捏皺。

她闔上信，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走向案邊。

午後，天空放晴。

她親自著筆回信，無旁人擬稿，也無心思矯飾。

只寫八行，字字如刀：

「王爺：

昔日情誼，若真如妳所言，便不該以‘時機未至’為由，任我獨承風雨。

我雖為女子，卻知何為捨，何為守。

往日之諾，早已焚盡，無需再提。

今生，我不願以被選之姿待人，只願以主選之心行事。

世人如何評我，與我何干。

自此信後，情斷義絕，無再書。

——雲婉娘。」

寫完，她未猶豫，親自封信交予貼身婢女，命小桃當日即送回王府。

小桃低聲道：「小姐，這樣……會不會太決絕？」

婉娘抬眼，眸光如水中刀光，冷冽卻堅定：

「情若斷不乾淨，日後便會化為利劍，反刺自身。」

「我今生要走的路，無人可替，也不需誰可憐。」

夜深，婉娘一人坐於小閣，望著院中燈火漸息，耳邊只有風過竹林的簌簌聲響。

她心底卻比從前更清明。

與李澈的過往，不論是少年情愫、還是承諾未兌，皆已成塵。

「我已不是那個會等人護我全身而退的林婉兒了。」

「我是雲婉娘，願意自己穿過這場風雪，並在風中，立定不退。」

遠在王府的李澈攤開那封短短的回信，眉頭一寸寸鎖起。

他讀完，只說了一句話：

「她變了，卻也……再叫人放不下了。」

而他那句信末的威脅，終究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

她已不再在意他會不會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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