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Century Episode ~仲夏夜之夢~ - 第二節．走馬看燈 (10)

阿多娜．米古斯達倚著黃色卡車，雙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一條藍色的手繩。也許是待得太久了，仰望琥珀色天空的眼神略顯空洞，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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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阿多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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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缺乏抑揚頓挫的年輕男聲在此刻顯得有點兒驚訝。阿多娜聽了，雙眼回復神采，視線飛快從天空落到聲音的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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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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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她看見三日月從右邊鼻孔蔓延的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後，燦爛的笑容隨即變得僵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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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那個…」

「你怎麼…喔，是來送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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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的，三日月則是表現得和平時沒有兩樣。

三日月的血痕，讓阿多娜回想起沿途看見的光景，也讓她喪失了把手上的東西送給三日月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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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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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小松鼠般瑟縮肩膀的她，如今只能勉強擠出這一句話。三日月眼睛微微張開，反射性地把手背伸到右邊輕輕拭了一下，然後低頭看著沾上血污的手背，若無其事地說：「這個嗎？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說完，三日月就重新邁起腳步：「我還有事要辦，晚點吃飯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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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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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的肩膀無力垂下，雙臂隨著蹣跚的步伐輕輕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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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失去那麼多同伴，哪有可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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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三日月逐漸離去的背影，阿多娜停住了正要伸向他的手，把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硬是吞進肚子。

三日月緩緩走到倉庫大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兄弟們把死去同伴的屍體放進裹屍袋的情景。

慟哭聲和嘔吐聲不時傳到三日月的耳邊，視線裡存活的兄弟們無不露出沉重的神色。

不曉得是想從淒慘的光景中逃離，還是單純要確認目的地的位置，三日月抬頭，把視線轉到了倉庫大樓的方向。

一樓窗戶內，有著亮麗金髮的熟悉臉孔吸引了三日月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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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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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迪莉亞．藍那．伯恩斯坦坐在窗邊的沙發上，隔著玻璃窗，以俯瞰角度注視著和三日月同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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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革命軍事變後，在地球四大經濟圈的長年壓搾之下，火星上貧困蔓延；而當中最大的受害者，正是我們未來的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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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迪莉亞一邊看著，一邊回想起自己在「諾亞基斯七月會議」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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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此刻，也有大量孩子在飢寒交迫下失去寶貴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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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又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在兄弟的手中被包裹成等待處分的可燃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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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每一個都是無辜的。可是他們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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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辭赤裸裸呈現眼前，對古迪莉亞來說似乎是太沉重了。她雙手抱膝，把頭埋進大腿，大腿慢慢傳來了淚水的濕潤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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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因為我…」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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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抑揚頓挫的熟悉女聲讓古迪莉亞抬起頭來，重新面對現實。

把長長的黑髮盤起，身穿藍色西裝外套和長窄裙的高佻女性，讓古迪莉亞露出安心的笑容。

「芙美頓！」古迪莉亞從沙發上站起來，迎接幾乎失蹤二十四小時的女僕。「你去哪里了？我很擔心你…」

定睛一看，古迪莉亞這才發現芙美頓左手掩著無力下垂的右臂，臉上流露出強忍痛楚的神色。

芙美頓看見少主注意到了，連忙出言安慰：「請不用擔心，皮外傷而已，很快沒事。比起這個…」

芙美頓低頭，下垂的眉頭為臉上的神色添上幾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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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先向大小姐道歉。因為諾文大人有令，要我在緊急情況下必須和他聯絡，所以…」

「那父親大人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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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自己的貼身女僕，但真正僱用芙美頓．亞多莫斯的，還是父親諾文．伯恩斯坦，這點古迪莉亞心知肚明。她打斷芙美頓的客套話，直接切入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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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擔心您，叫您盡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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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迪莉亞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但這表情只是維持了一瞬間，視線往左下游移，嘴巴念念有詞，像是在組織接下來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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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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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輪到芙美頓露出疑惑的神色了。然而古迪莉亞卻像早就料到似的，緊接著把自己下這決定的理由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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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地球之行我沒有告訴外人。會選CGS當保鑣，其中一個目的也是為了掩人耳目；至於末日號角襲擊這裡，除了殺我，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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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外面戰死的童兵，古迪莉亞不由得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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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待在CGS的只有你、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偏偏平時對我不聞不問的父親大人，今次居然一反常態…」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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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迪莉亞伸手，阻止芙美頓繼續說下去：「也許只是我小人之心…可是在知道真相之前，我是不會回家的。」

芙美頓深知少主脾性，自覺多說無益，就閉上了眼睛：「我明白了。可是，CGS現在這樣子，你覺得他們還能護送您去地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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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要是你無論如何也得到地球的話，我們『赫墨茲』倒是可以幫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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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朗的男聲吸引了古迪莉亞和芙美頓的注意力。二人不約而同往一樓的出口處望去，頭戴鴨舌帽、腦後垂著麻花辮、一身牧師裝扮的迪奧．麥韋，其高佻身影隨即映入二人眼簾。

「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會不斷遇上類似昨晚的情況。」迪奧依舊爽朗的笑臉、推銷業務般的口吻，和現場沉重的氣氛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當然，因為要僱用敝社的保鑣，事成後的收費也會有若干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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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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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得可以用了無生氣去形容的男聲，從背後打斷了迪奧的推銷。迪奧回頭，看見臉上還殘留著血痕的三日月，正要把面前的紙箱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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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能動啊。」

「睡了個午覺，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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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的對答，讓迪奧心裡冒出一份他不太願意承認的親切感。「喔，是啊。」他單起眼睛，用不知道是掃興還是安心的語氣輕輕拋下這句話，就轉身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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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吧。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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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奧頭也不回地朝古迪莉亞揮手，離開了現場。三日月瞄了迪奧一眼，也重新動起停在半空的雙臂，把眼前的紙箱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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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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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迪莉亞叫住了正要轉身離去的三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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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個…」三日月的眼神冰冷得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讓古迪莉亞不禁退縮起來。就算如此，古迪莉亞還是鼓起勇氣，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眼前的救命恩人。「謝謝你…駕駛MS保護我。」

三日月輕輕皺起了眉頭：「客套話就免了。」略重的語氣，給予古迪莉亞一種強忍怒火的感覺。一想到對方的兄弟正是因為末日號角針對自己的襲擊而死，罪惡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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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畢竟你的同伴，都是因為我才…」

「拜託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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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正要離去的三日月冷冷丟下這句話，打斷了古迪莉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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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弟會死，是為自保而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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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的語氣依舊平淡，可是比平時清晰的咬字、比平時緩慢的語速，已足夠讓古迪莉亞感受到當中蘊含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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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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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回頭，狠狠瞪了古迪莉亞一眼，就丟下她走向走火通道的梯間，自古迪莉亞的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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