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瞳沙與朱冠唐 - 〈初見如刺〉

長安春午後，天氣乍暖還寒，街市卻比往常更擁擠。阿瑟爾與狗蛋前往南市，為庵中添置幾味需焙曬的藥材。狗蛋一路蹦跳，嘴裡喊著要買糖、要買風車，又說昨夜夢到自己成了將軍，帶三千兵馬來請阿瑟爾吃酒。

阿瑟爾未應，只淡聲道：「你若真當了將軍，莫讓百姓餓死。」

狗蛋撓頭，半懂不懂，卻也乖巧不再鬧，只在他身側一路小跑。

至南市街口，忽聞前方一陣喧鬧。

一輛華麗馬車停在藥鋪門前，車旁圍了數人，有人喊道：「世子又來搶藥鋪了！掌櫃的這次怕是真得關門了！」

阿瑟爾走近，見那掌櫃滿臉焦急，苦苦哀求：「韓世子，這藥鋪乃先父所創，求您行個方便，莫再……」

「你一鋪之地，也敢與韓家爭坊？」一名華服少年倚馬側，神情倨傲，目光凌厲，眉眼間透著權貴子弟獨有的驕縱與不耐煩，「既你不識相，我便叫人收了你這破屋！」

狗蛋低聲：「這就是那個韓……什麼世子？」

阿瑟爾目光微動，未語。

「滾開！」韓如野揮袖，意欲進屋。掌櫃情急擋路，一名侍從抬手將其推倒，重重撞在門檻之上。

阿瑟爾終於開口，語氣平靜如常：「住手。」

眾人齊望來，見是一名灰衣男子，眼神清冷，氣勢卻莫名逼人。韓如野上下掃他一眼，冷笑道：「你是誰？也敢管我事？」

阿瑟爾未答，只彎腰扶起掌櫃，撣去他肩頭灰塵，語氣依舊淡然：「人心已寒，就算奪了地，也買不來藥的香氣。」

韓如野聞言，面色一沉，揚手一掌便朝他劈來。阿瑟爾側身避讓，反手一指點於其腕間。那動作快而準，力道極輕，卻讓韓如野吃痛收手，驚呼出聲。

「你竟敢動我——！」

阿瑟爾轉身便走，未多言一句，狗蛋急忙跟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這人是誰，竟敢動堂堂韓世子，還全身而退。

韓如野站在原地，面上憤恨，心中卻有些難言的震動。他從未見過如此「不近情理」之人，既不屈膝，也不逞能，冷冷一句話，卻讓他心頭一震。

「人心已寒……」他低聲喃語，眼神一晃，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複雜。

傍晚，素心堂外。

李玄風見阿瑟爾歸來，淡問一句：「你動手了？」

「他先動。」

「你是醫人之人，日後動刀動指之處，須有分寸。」

「若我不出手，掌櫃的怕是傷重難醫。」

李玄風未再責備，只低聲道：「他叫韓如野，母家乃太后姪族，性情倨傲，卻非全然無藥可救。此人將來，或與你有一線交集。」

阿瑟爾不語，只自袖中取出那本買來未開的藥冊，靜靜翻頁。日光斜照在他肩上，拉出一地影子。他眼神平靜，卻掩不住藏在眉心的若有所思。

這世上，有人傷人無悔，有人救人無名。他曾想置身事外，卻終究一步步，踏進塵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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