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月光裡記得你 - 【第九話：夢醒與記憶之間】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呼吸與點滴滴落的聲音。

季城漢坐在床邊，額前的髮亂了，眼裡有她從沒看過的慌張與疲憊。

「月月…」他壓低聲音，嗓音沙啞得不像平常的他。

他握住她的手，比她預想得更用力，像是怕她再度從指縫溜走。

「我以為……我以為妳再也不會醒來。」他垂著頭，指尖緊緊扣著她的掌心，「我真的很怕，怕妳就這樣消失了……」

她愣住，從沒想過他會這樣失控。

「妳不在的時候，我腦子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裡沒顧好妳……」

「對不起。」她下意識地說。

「不是妳的錯。」季城漢抬起頭，眼神比平常更堅定，他握住她的手更緊了些，聲音低沉卻毫不退縮，「這次不一樣了。沈知月，我真的不能沒有妳。」

她看著他，心裡有什麼被觸動了，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

夜裡，她再度夢見了銀兔。

這次不是湖邊，不是莊園，而是她童年時的老家。

一瞬間，她想起來了他們的相遇。

那天下著毛毛雨，她蹲坐在屋簷下，小小的身體抱著膝蓋哭，哭得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那時，一隻灰白的小兔跳了出來。

牠不怕人，甚至主動靠近她，在她腳邊打了個滾。她止住哭聲，第一次笑出聲來。

「你沒有名字嗎？」她問。

牠抬頭望著她，眼睛像湖面的光：「有，但只有妳能叫我。」

牠陪她畫畫，陪她坐在窗邊看星星，甚至在她偷哭時，默默跳上她腿上，用耳朵輕拍她的臉。

那時她曾說過一句話：「如果有來生，我想變成妳。」

銀兔當時輕輕地答：「那就換我保護妳。」

她從夢中醒來時，銀兔就坐在病房窗邊，像是一點還沒熄滅的記憶餘燼。

「我想起來了。」她說。

銀兔望著她，眼神靜靜的，像是在等待。

她低聲說：「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銀兔沒有立刻回答，牠只是緩緩跳下窗台，走到她床邊，耳朵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我知道這很難。」牠輕聲說，「但妳已經記得了，所以……我得問妳一次。」

牠抬起頭，眼神裡沒有逼迫，只有無法言說的哀傷與理解。

「如果只能選一個……妳想去哪裡？」

她沉默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問：「如果我選擇留在這裡……克雷恩會怎樣？」

銀兔閉上眼：「如果妳選擇離開，他會一直等，等到莊園腐爛，記憶崩壞，他才會消散。」

她又問：「那季城漢呢？」

銀兔睜開眼，語氣比剛才更輕：「他會忘了妳，就像妳那天忘了他一樣。妳從他世界消失，他的時間會繼續走下去，只是空了一塊，沒人知道那塊缺了什麼。」

沈知月靜靜地坐在病房裡的窗邊，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孤獨。

兩個人都愛她，都記得她。

可她若要活，就必須從某個人心裡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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