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月光裡記得你 - 她沒有說出口的選擇

畫室內，充斥著顏料的氣味，沈知月指尖沾著深淺不一的藍。

突然，她的身體向前一傾，世界傾倒。

沈知月昏倒了，躺在畫室地板上。她的意識，悄然墜入那座熟悉的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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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湖邊，但湖水早已乾涸，剩下一片龜裂的大地。

地面微微震動，腳下的石縫發出隆隆的聲響，一道細細的裂縫徑直朝她而來，一直裂向銀兔站立的位置。

銀兔站在乾涸湖底的盡頭，一動不動，像早已等待多時。牠的銀毛在灰霧中泛著蒼白光澤。霧裡唯一清晰可見的，是那雙帶著悲傷的眼睛。

她想衝過去，伸手去抱牠。

下一刻，地面劇烈崩裂，一陣狂風席捲而來。

銀兔站在裂縫邊緣，體被風一層一層剝落，銀色的毛髮化為霧絲，被捲入黑暗的漩渦之中。牠沒有掙扎，只是看了她最後一眼，眼裡只有無能為力的溫柔。

她撲了上前，卻什麼都抱不到。

霧氣穿過她的指縫，銀兔身影徹底消散，就像從未存在過。

那一瞬間，胸口一陣撕裂的疼痛，彷彿狠狠將她的心捥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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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層層迷霧，直達她耳畔。

「月月…」季城漢的聲音清晰得彷彿貼在她耳邊。

他在呼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聲音裡有恐懼，有哽咽，有她從未聽過的無助。

她想張口回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聲音，像是一根堅韌的線，牢牢牽著她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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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來時，視線一片模糊。

頭顱沉重得像被灌滿水，四肢冰冷，像被誰從水中撈起。空氣中瀰漫著濕潤植物的清香，還有一種像香料燃盡後的刺鼻焦味。

她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不在湖邊，也不在畫室，而是在一座溫室裡。

玻璃穹頂高懸，裂痕如蛛網般布滿四周。月光從碎裂的琉璃縫隙透下，光影在地面流動。

她試著起身，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圈黑曜石圍城的圓環中央。地面上，是模糊不清卻又帶著某種規律的線條，以及細密的灰痕。她的手背，沾著一層銀灰色的粉塵，隨著她的體溫閃爍著幽光。

她的喉嚨發乾，卻下意識說出一句話：

「我……怎麼又回來了？」

像是一種自體記憶的回應。

她勉強坐起，望向不遠處的木桌。桌上的蠟燭還在燃燒，順著燭火跳動的方向看過去，正對著一張泛黃的紙條。她好奇地的去拿，在她觸碰到紙條的瞬間，紙條的質地柔軟地像是乾枯的花瓣，慢慢浮現一行銀灰色的字跡：

『Die Seele hat heimgefunden.』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7oRfjM9Ag
（靈魂，已歸。）

當這句話映入眼簾，沈知月體內深處，彷彿有什麼缺失已久的部分，在一瞬間歸於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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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隨之落在溫室角落的身影。

克雷恩坐在玻璃窗邊，懷中緊抱著一本濕透的畫冊，濕透的封皮貼著一縷銀色毛髮。

他一動也不動，直到沈知月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抬起頭。

那一刻，他露出近乎虛脫的笑容，像終於等來了救贖。

「妳回來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我召喚妳的。」

「你……召喚我？為什麼？」她幾乎不是在問，而是本能地尋找出口。

「因為銀兔撐不下去了….妳的靈魂碎片在崩解。如果我再不把妳找回來，牠就快消失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靈魂碎片在崩解？」這句話連她自己都震驚。

「我在薩爾茲堡某位伯爵遺藏的手抄本裡讀到：銀兔，是滿月時，由強烈情感與靈魂分離所產生的碎片，能連接遺忘之地與尚未結束的愛。」

「銀兔是妳的靈魂碎片，是妳留下來的情感記憶。牠連接了兩個世界。但現在，牠快撐不住了。」

克雷恩把畫冊遞給她，「妳能來到這裡，是因為妳原本屬於這裡。只是死得太突然，連靈魂都來不及選擇該去哪。」

在她接過畫冊時，封面貼著那縷銀色的毛像是某種訊號，閃爍微光。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莫艾瑟爾死後，我幾乎瘋了。直到有天，我在莊園深處看到銀兔。那一瞬間我就知道，那是妳。」

「牠的眼神，和妳一模一樣。我以為自己瘋了，也許那時我本來就瘋了。」

「我追著牠，在雨夜裡跪著哀求，只求牠再看我一眼。我甚至用妳的名字呼喚牠，說只要牠留下，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他的聲音停了片刻。

「牠一開始不願靠近我，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牠留下。那是我最後能靠近妳的方式，是妳在這世界，唯一的證明。」

她抬頭看他，眼裡有困惑、有悲傷，還有個突然萌生的決定。

「所以……我……回來了。」她幾乎是無意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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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恩的神情忽然變冷。

「妳醒來後沒有回來。」

「我以為妳會來……..可是沒有。」

「妳抗拒成為莫艾瑟爾嗎？」

「我……」

「妳不用說了。」克雷恩打斷她，語氣裡沒有怒火，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控訴，「妳選擇了陽光，選擇那些我給不了的東西。」

他低輕聲笑了，苦澀到近乎嘲諷：

「那我呢？我就像妳的月光，不能靠近。只能在黑夜裡，卑微地等待妳偶爾想起。」

「我想要的，不是迷失的妳。是那個記得我，也願意回來的妳。」

她淚水落下。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她不是「夢見」這一切，是那無數個夜裡痛哭、吶喊著，那個被遺忘又懷念的自己，把她送回這裡。

那些夜裡她曾渴望「有人先來找她」。

如今他真的這樣用盡一切，把她找回來。

「我不是不想留下。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

「妳有權不知道。」克雷恩走近一步，語氣溫柔卻悲傷，「但銀兔快撐不住了。當牠消失，妳與這裡的連結就會斷裂。」

「我會記得妳，可是——那會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妳。」

遠處的霧開始瀰漫。

她知道，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此刻，她心底出現某個聲音：不是選擇留下，而是，妳從未真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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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時，病房的燈光微弱。

天花板是白的，牆面是靜止的，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轉過身，看到一個身影坐在床邊，神情疲憊，像是守了很久。

是他。季城漢。

「月月……妳終於醒了。」

他握住她的手。

那瞬間，才像是夢境被現實的觸感震碎。

「妳睡了快兩天……我一直在等妳醒來。」

她的唇動了動，終於說出：「我……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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