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舊戲院,寂靜無聲。Eric 站在門口,抬頭看著那塊已經斑駁不堪的霓虹燈牌,上面依稀能看出「銀星戲院」的字樣,燈光早已熄滅,僅剩幾根生銹的鐵架掛在半空中,隨風搖晃。
戲院的大門緊閉,玻璃上覆滿塵埃,透過破碎的窗戶可以看到裡面一片狼藉。曾經熙熙攘攘的觀眾席,如今只剩下一排排破舊的木椅,有些椅子甚至倒在地上,椅墊上的布料早已被蛀蟲啃食殆盡。Eric 拿起相機拍了一張照片,準備進入戲院內部。
「你嚟得好遲呀,場戲已經播完喇。」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突然從戲院裡傳出。
Eric 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他穿著一套舊式的戲院制服,胸前的口袋上別著一個掛滿了塵的金屬名牌,隱約可見名字是「阿林」。他的手裡提著一台老式膠片放映機,沉默地站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眼神落寞,像是在等待什麼。
「你係…戲院嘅放映員?」Eric 試探地問道。
男子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係呀,我喺呢間戲院做咗三十幾年,日日都同啲電影為伴……直到戲院關門嗰日。」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Mq4raHFi
阿林拖著膠片放映機,慢慢走到舞台前。他站在那裡,望著台下那些破舊的椅子,像是看見了過去的繁華。
「銀星戲院以前好出名,嗰陣成條街嘅人都會嚟睇戲,啲細路仔成日偷咗零用錢買飛,喺最後一排偷偷笑。記唔記得吖?嗰陣啲戲票好平,一張飛先幾毫子。」阿林的語氣漸漸變得溫暖,像是在回憶一段美好的時光。
「我仲記得第一套放映嘅電影係《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他笑了笑,眼神裡閃著一絲驕傲,「嗰陣啲人睇戲會拍手,成個戲院好似過年咁熱鬧。」
Eric 靜靜地聽著,忍不住問:「咁呢間戲院點解會關門?」
阿林的笑容逐漸消失,低下頭,語氣變得沉重:「嗰陣香港變咗,啲人開始鍾意去新式嘅商場戲院,話有空調、有數碼放映,畫面清楚好多…但我哋呢啲舊戲院,冇錢裝修,最後啲觀眾越嚟越少,開唔到幾場戲就要執笠。」
他停頓了一下,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像是在回憶某個遙遠的時刻:「我仲記得最後一晚放映嘅電影係《倩女幽魂》。戲院入面只得十幾個人,大家睇完就靜靜離開,冇人留低,冇人道別…」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b8WXJahkP
Eric 聽著阿林的故事,感覺到一種深深的孤獨。他問:「咁你…點解會變成亡靈?」
阿林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我死嗰日,係戲院關門嘅第二個禮拜。嗰陣,我日日都返嚟呢度,攞住啲舊膠片,自己一個喺放映室放戲。我唔知可以做咩,我人生嘅全部都喺呢度,離開呢間戲院,我就好似冇咗靈魂咁。」
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台老式放映機,聲音帶著顫抖:「有一晚,我放緊《龍爭虎鬥》,突然間,我覺得好累,好似全世界都唔記得我哋呢啲舊戲院,唔記得我哋呢啲放映員。我企咗喺放映室嗰個窗口,望住下面嘅空椅子…然後…」
Eric 屏住呼吸,感覺到空氣中的壓抑:「然後呢?」
阿林抬起頭,眼神中帶著痛苦:「然後我就跳咗落去。我掛住呢間戲院,掛住呢度嘅光影,但我成世人都係喺呢度過,最後…都係喺呢度終結。」
他的語氣平靜,卻讓阿俊感到一陣刺骨的悲涼。他望著阿林,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楚。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oqnUbg6MR
Eric 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你嘅故事,仲有你哋呢啲舊戲院,我一定會記住。我會影低呢度,影低你嘅放映機,影低呢間戲院嘅最後一點痕跡,等大家知道,知道呢啲光影曾經存在過。」
阿林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亮光:「真係?你會幫我哋記住?」
Eric 點了點頭,語氣堅定:「我一定會。」
阿林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他拖著那台老式放映機,慢慢走向觀眾席的最後一排。他坐下來,打開放映機,隨著膠片的轉動,銀幕上突然亮起一道光。那是一部舊式黑白電影,畫面裡的角色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音樂空靈而悠遠。
阿林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融入了放映機的光影之中。Eric 望著銀幕,那光芒像是在訴說著一段消失的時代。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RXjEiN5P7
坐在空無一人的觀眾席上,Eric 閉上眼睛,彷彿看到阿林和那些舊時代的觀眾,正坐在椅子上「電影完咗,但呢啲光影,永遠都唔會熄滅。」Eric 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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