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市早已收市,攤檔的鐵閘拉下,地面上殘留著些許菜葉和油漬,空氣中還能聞到一絲淡淡的煎炸味。Eric 背著相機在街市裡慢慢走著,老式的街燈昏暗地照著他的腳步,路邊的小販車散亂地停放在角落,像是等待著第二天的喧囂重新開始。
就在他舉起相機,對著一輛破舊的手推車拍照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後生仔,影乜嘢呀?」聲音沙啞帶著親切,像是街坊間熟悉的問候。
Eric 回頭看去,只見一位穿著寬鬆襯衫和圍裙的婆婆站在不遠處。她的身影有些模糊,似乎被街市的燈光拉得又長又淡。婆婆推著一輛滿是點心的手推車,車上擺滿了雞蛋仔、煎堆、馬蹄糕,還有幾個用荷葉包著的糯米雞,散發出一種熟悉的香氣。
「你係…亡靈?」Eric 試探地問道。
婆婆笑了笑,點點頭:「係呀,我係呢條街市嘅一部分,或者話,我以前係呢度嘅靈魂。」
Eric 放下相機,走近婆婆:「你有咩想我幫你?」
婆婆推了推她的手推車,低頭看著那些點心,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後生仔,你知唔知呢啲嘢,以前係幾多人搶住買?」
Eric 搖了搖頭,婆婆的眼神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像是陷入了某種深遠的回憶。
「嗰陣時,呢條街市日日都係人山人海,啲人買餸買菜,買魚買肉,仲會順便喺我度買啲點心。」婆婆的聲音帶著一絲懷念,「我煎堆賣得好,外皮脆、內裡甜,食完滿口香。我仲記得,有啲細路仔放學會攞零用錢買隻雞蛋仔,邊行邊食,仲會爭住話邊隻最靚。」
她停頓了一下,望著街市的空蕩蕩:「嗰陣呢度唔係淨係一個買嘢嘅地方,仲係一個大家傾計、聚腳嘅地方。啲街坊見到我,成日都會同我講笑話,講今日喺邊度睇戲,講邊間茶樓啲點心加價…」
婆婆的笑容越來越深,語氣裡充滿了溫暖:「有一次,有個細路仔冇錢買煎堆,喺度望住我個推車成個鐘。我心軟,切咗一半畀佢,佢食到成面都係糖漿,仲喺度笑住同我講:『婆婆,你啲煎堆係全香港最好味嘅!』」
Eric 聽著,忍不住露出笑容:「咁你一定係嗰陣最受歡迎嘅人。」
婆婆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但而家呢條街市…同以前唔同咗。」
「近幾十年,呢度開始變得冷清,啲人搬走晒,唐樓拆晒,啲大公司搬嚟呢度,咩都變咗。」婆婆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高樓,那是一棟嶄新的商業大廈,與街市的老舊形成了鮮明對比。
「以前啲街坊會嚟幫襯,依家啲年輕人寧願去茶餐廳、便利店,唔會再理我呢啲手推車賣嘅嘢。」她嘆了口氣,目光落在車上的煎堆上:「我最後一次推車出嚟賣嘢,連一隻雞蛋仔都冇人買。嗰陣我真係覺得,我嘅時代已經過咗。」
婆婆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中帶著一絲失落:「我臨走之前,最擔心嘅係,我啲點心會被人忘記。呢啲係我一生嘅心血,但依家,仲有邊個記得呢條街、記得呢啲味道?」
Eric 感受到了她的遺憾,心裡不禁一陣酸楚。他看著婆婆的手推車,問道:「你嘅心願係想啲人記得你嘅點心,記得呢條街市?」
婆婆點點頭:「係呀,記得呢度嘅人情味,記得呢度嘅生活。」
Eric 回到家後,翻看相機裡拍下的那些照片,照片中的手推車、街市的攤檔、婆婆的模糊身影,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他決定以婆婆的故事為主題,拍攝一組關於「香港街市文化」的照片,並上傳到網絡。
他還特意去搜尋一些舊區關於街市的資料,找到當年的報紙和照片,將婆婆的點心與舊區的街景結合起來,製作了一篇名為《街市最後的點心》的文章。文章中,他寫道: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UOUrNxKyF
「街市不僅僅是一個買賣的地方,它是香港人生活的縮影。婆婆的雞蛋仔、煎堆、糯米雞,承載的不僅僅是舌尖上的回憶,還有那段屬於舊區的美好時光。當街市被拆遷、手推車消失,這些故事會不會被遺忘?」
文章發布後,很快引起了網友的關注,很多人留言分享自己的街市回憶:
「以前放學成日去買雞蛋仔,熱辣辣嘅,外脆內軟,好掛住嗰陣味道!」
「婆婆賣嘅煎堆真係一絕,嗰陣我哋一家食住煎堆睇電視,好開心呀。」
「呢篇文章好感動,街市真係有好多回憶,但依家拆咗好多,得返啲商場,冇咗以前嗰種親切感。」
Eric 再次來到街市,看到婆婆的身影仍然站在原地,推著她的手推車。她看到Eric ,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後生仔,多謝你,幫我留返呢啲記憶。」婆婆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解脫的輕鬆,「我知道,依家仲有人記得呢度,記得我嘅點心。我可以安心離開喇。」
Eric 鼻子一酸,低聲說:「婆婆,你嘅故事唔會被忘記,呢條街市嘅味道,我會幫你哋記住。」
婆婆笑了笑,輕輕推著她的手推車,慢慢地消失在街市的燈光中。那一刻,Eric 彷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雞蛋仔香氣,和街市裡曾經的煙火味。
站在空蕩蕩的街市裡,回想起婆婆的話,心中泛起一陣陣酸澀。街市的點心、攤檔的叫賣聲、街坊之間的寒暄,這些都構成了舊區的靈魂。而隨著街市的拆遷,這些靈魂正在一點點被抹去。
Eric 低聲喃喃:「街市唔係淨係買餸嘅地方,佢係香港人生活嘅縮影。如果街市冇咗,香港仲係咪以前嘅香港?」
他舉起相機,拍下了街市裡最後的景象。這一次,他決定用自己的影像,去留住那些早已被城市遺忘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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