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唯一 - 03 香草泡芙

回到學校已經快要一個月了，許允恩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安靜又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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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上課，下午自習，晚上回租屋處買個便當、對著空盪的房間吃完，再繼續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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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假日會去做家教，教高中生數理相關課程賺些零用錢，日子像是被複製貼上，周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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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過去一年不同的是——每天早上醒來，手機螢幕上總會有一條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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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今天天氣變涼了，要多穿幾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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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左右，還會再來一則，「晚安，不要太晚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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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每天都傳，沒有一天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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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許允恩回覆他之後，兩人會再閒聊幾句。但大多時候許允恩沒有回覆，沈昀澤也不勉強他回應，就好像只是刷刷存在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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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沈昀澤這樣到底算什麼，明明當初是他消失的，現在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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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也沒有什麼好責怪的，畢竟自己從沒主動找過他。沈昀澤現在只是平靜地存在在他生活裡，就好像一開燈就會出現的影子，怎麼甩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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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一樣坐在書桌前複習資料，書桌旁那盞檯燈照得眼睛有點澀，筆記寫到第三頁，他正想休息一下，手機螢幕突然亮起來，接著傳來了震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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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了皺眉，盯著螢幕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按下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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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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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沈昀澤的聲音從那頭傳來，還帶著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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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書。」他語氣冷淡，眼睛看向了桌上的筆記本，不知道為什麼沈昀澤會打電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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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實作課程做泡芙。」沈昀澤說得很隨意，「香草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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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手上的筆動了下，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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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這個口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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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許允恩忍不住小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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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記得，以前我媽做好泡芙拿給你吃，你都只會拿香草口味的。」沈昀澤笑得很開心，「每次剩下巧克力奶油的，我都快吃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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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有把香草的全部吃光。」許允恩反駁。他確實只喜歡吃香草口味的，但還是會好心的留幾顆給沈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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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話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沈昀澤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可以做給你吃，你想吃幾顆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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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愣了一下，他從高中畢業離開那裡之後，包含同學會的那一次，總共也就只回去了三次，「不知道，你打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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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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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沈昀澤又停頓了幾秒，然後緩緩地說，「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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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聽到他語氣凝重，許允恩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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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唸書給我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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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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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唸書給我聽的時候，我都快睡著了，現在也想聽聽看，說不定等等會睡得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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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經病吧。」許允恩翻了一個白眼，虧自己剛剛還緊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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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唸一段給我聽嘛，當作我泡芙的交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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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幾歲了還講這種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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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可惜。」沈昀澤語氣低了些，像是故意要講得曖昧一點，「我是真的想聽著你的聲音睡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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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臉一熱，心跳莫名加快，「變態。」他講完這兩個字後，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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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馬上傳來了一個哭臉的貼圖，接著又打了幾個字，「不要看書看得太晚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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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關掉了手機，手機螢幕黑下去的那瞬間，房間裡又只剩下時鐘的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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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同學會那天開始，沈昀澤的行為就變得奇怪。那些訊息、那些語氣，還有剛剛那通電話，都讓許允恩心裡升起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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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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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以前也常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但不曾像現在這樣，讓整個氣氛都染上一層曖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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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從來沒有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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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翻了幾頁課本，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卻又忍不住想起他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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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交過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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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許允恩從來沒對別人提過，就只有大學認識的同學知道這件事，就連過去他們兩人的共同朋友也完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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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盯著眼前的筆記，腦袋卻早已飄得老遠。最後，他「啪」的一聲闔上書本，關掉檯燈，躺回床上，把棉被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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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大一的時候，班上有個女孩子總是在班上默默的看書，有人和她講話她也會自然的露出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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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去圖書館找書時，都看到那女孩坐在角落的位子。後來他才知道，那個安靜的女生叫做張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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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直到有一次資料結構與演算法的課程，教授要四人一組做出課程概念的報告，他們湊巧被分到同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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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畇芳是他們那組的組長，她的資料統整，還有分配工作的能力很好，也因為這一次的接觸，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偶爾還會相約去圖書館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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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許允恩意外的是，在大一下學期開始沒多久，張畇芳就和他告白了。他那時沒有多想，只覺得她應該和自己的個性很合，於是他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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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兩個人每天碰面，就可以順順地交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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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和張畇芳在一起的某一天，她坐在他對面，手裡捧著熱騰騰的奶茶，低聲問他：「你喜歡我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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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愣了一下，然後說了句連自己都覺得空洞的話，「妳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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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沒有再問什麼，只是笑了笑，然後低頭喝了口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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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後，他發現她越來越常失落，開始小心翼翼地問他一些問題：「你是不是不喜歡主動找人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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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講的話你都沒什麼反應，是不是不在意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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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來沒說過想我跟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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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都只能回答，「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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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感情最後是在一次沈默中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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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她最後傳來的訊息是：「我好像一直都不是你心裡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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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盯著螢幕看了很久，卻始終打不出一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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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覺得自己對她是沒有感覺，但那份感情，好像一直停留在某個模糊的邊界上。他很努力地去對她好、陪她，想學著回應她的期待，可到最後，還是讓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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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真的不懂什麼才叫做「喜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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