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邊界 - 第四章｜情緒的邊界

這週她連著被丟進三場不同部門的交接會議，會議內容她半懂，會議紀錄卻全得她寫。每個人都丟出「她比較會做報告」「有妳在我比較放心」，好像只要叫一聲「慕晞」，事情就會自己解決，連人也會自動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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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叫醒一個隱形的神燈精靈，無論是誰許願，她總得閃現出來、執行完畢，再靜靜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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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她終於將工作做到一個段落，連檔案都沒整理，直接把筆電闔上，整個人癱在沙發上。反正還沒做完，照慣例今晚大概又得撐到兩三點，搞不好三點多才收尾，然後只睡兩三個小時就又得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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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天的她，還是得端出一副精神奕奕、什麼事都能處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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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張還沒存檔的草稿，連喘口氣都來不及。手機亮了一下，是謙宇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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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訊息回得特別晚，是加班嗎？還是今天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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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立刻回。那是他們今天的第一句對話，語氣沒問題，字也選得小心，但她還是覺得有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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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他說錯話，而是因為——她今天，真的很不想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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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過了幾分鐘，她還是開了對話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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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三個部門要我處理會議紀錄。我其實沒有多會，只是剛好在場、剛好聽得懂。會議內容說穿了不難，紀錄我也寫得來，但說到底，只要有認真聽，其實誰都能做，並不是非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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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

——他們總是覺得我可以。好像只要我沒說不，就代表沒問題。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0iMa2p7y
——其實我都看得很透，也很清楚——只是我習慣了不說破。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nUpi1zFg
——因為我會、因為我快、因為我不會說不。因為我通常會接，接了也會做完，做完還會多做一點。然後笑笑地說「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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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一行地，她敲得比平常多。不是訴苦，只是語氣平得有點可怕，像水面壓住了整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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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宇：

——……我懂了。今天他們把你當成不會爆炸的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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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她手指停住了。

他好像真的懂——但她不打算輕易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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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用這麼冷靜的語氣，說出一個她平常只會在嘴癢時自嘲講給自己聽的形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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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

—— 嗯，我的確沒爆炸，系統還在線上，效率良好，甚至有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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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

—— 反正最後事情還是我還是會接下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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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字，她其實不是寫給他的。

更像是寫給自己看——一行行，像在驗證「我沒問題，我只是太清楚怎麼處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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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已經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是真的能撐，還是只是撐久了就習慣。明明身體已經累到快斷電，語氣卻還是理性得像客服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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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瞬間想打「我真的累了」，但手指停在半空中，最後還是選擇退回、刪除，再敲上更安全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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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想讓人知道，而是連自己都不確定：她到底是怕被看出來，還是怕被看出來後，什麼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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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宇：

——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因為你不放心別人，而是你太習慣自己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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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完這句就停了下來，沒立刻再補什麼。他知道這種時候，多一個字都可能變成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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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像被踩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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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那句話看了三秒，心裡有一瞬間像被刺了一下，說不上是痛還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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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講得沒錯，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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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因為他說對了，她才更不想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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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猛然打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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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

—— 所以是我的問題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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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表情符號，也沒有笑臉，這次是真的有火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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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願意被指出問題，而是——這個問題她早就知道，她只是還撐得住，不想被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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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宇：

—— 不是你的問題。只是…你一直都很努力把事情做完，我只是想說，也許你不需要那麼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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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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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這段話，內心像一個被拋出的線圈突然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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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很想哭。

但她也不會哭，她只是放下手機，關掉螢幕，把自己縮進沙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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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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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謙宇沒有再發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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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在午夜一點，主動丟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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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

—— 今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繞去便利商店，抓了盒冰淇淋，還順手拿了一罐啤酒。不是為了開心，只是想讓今天結束起來，沒那麼難看。就當是補償一下自己，讓今天別那麼難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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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

—— 一邊吃一邊想著，這糖分和酒精要是能修補理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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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視角｜你不信任？還是你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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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丟了好多訊息過來，每一段都不像平常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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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笑臉，沒有吐槽，沒有那種「你接不住我就當玩笑收回」的模式。像是她真的累了，累得沒力氣演一場理性又聰明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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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看一邊想回什麼，但又怕那句話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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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只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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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也太厲害了，一個人撐三個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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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還是打了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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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你不放心別人，而是你太習慣什麼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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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完這句就停了下來，沒立刻再補什麼。他知道這種時候，多一個字都可能變成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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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怕她生氣，而是有種預感——她可能連關掉對話的勇氣都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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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手機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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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繞去便利商店，抓了盒冰淇淋，還順手拿了一罐啤酒。不是為了開心，只是想讓今天結束起來，沒那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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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這句，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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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願意傳訊息過來——代表她還在，還願意讓他知道，她今天怎麼樣了。對她這種什麼事都咬牙撐完再說的人來說，這已經是另一種形式的求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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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了一句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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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晚上的妳，應該至少有百分之五十快樂。」

「雖然是用冰和啤酒撐起來的快樂，但我就當妳是高級調飲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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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心裡沒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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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十，就讓我慢慢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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