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邊界 - 第三章｜習慣不說的那些話

她回到家，沒開燈。

房間暗得剛好，像是沒有什麼事需要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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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累。其實今天情緒還算平穩，也沒有特別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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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是照慣例，一進門就倒在床上，手機解鎖後，訊息一條條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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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回任何一個。

她不想回，也懶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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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和謙宇的聊天室時，她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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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一句訊息是昨晚的：「晚點記得吃點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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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她心情，也沒有多話。

就一句提醒，乾淨得像放一顆藥丸在桌上——要不要吃，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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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那句話，滑掉對話框，又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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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那種會主動開啟對話的人，尤其是對像謙宇這種安靜得太過頭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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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近，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常在無聊的時候，會不小心點開他對話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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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話想說，而是覺得，開著好像比較不那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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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一行字，又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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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幾秒，又重新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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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那種時候，覺得自己很能扛，但最後卻被一點點小事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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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要等他的回覆。只是傳送出去後，好像那個快撐不住的角落，又鬆開了一點點。鬆到她甚至不確定，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是他，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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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完後，她還是沒有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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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了一會兒，什麼都沒做，只是讓那股鬆動的感覺慢慢退去。

然後才把手機放到一旁，眼睛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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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沒有聲音，只有對話框的亮光還掛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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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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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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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宇回得依然很慢，但慢得讓人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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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

——以前我以為，只要夠穩，就能讓別人放心依靠。

——後來有一次，我沒撐住，差一點讓整件事垮掉。

——沒人罵我，但那種失望的空氣我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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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天站在會議室門口，看著每個人收拾資料、安靜離場。

沒有責備，沒有責難，連主管都只拍拍他肩說了句：「沒關係，調整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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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記得，有一個本來很信任他的同事，路過他時，什麼都沒說。

也許是來不及說，也許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那個眼神——真的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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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就不太說自己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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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還是很努力做事、照顧人，只是再也不讓人看見他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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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就算說了，有些情緒還是只能自己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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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那幾行訊息，沒有馬上做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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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亮著，她一行一行地讀，讀完了又倒回去看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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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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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句都像輕聲說話，可是她能感覺到——那不是「想安慰人」的語氣，是一個人，曾經真的經歷過什麼之後，才說得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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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以為他沒那麼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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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溫柔得太平穩」的傢伙，通常不是沒受過傷，就是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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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什麼都沒講清楚，但她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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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覺得那幾行字，有點重。不是重量，是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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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人用極小的力氣，把一整段很深的東西丟進她手裡，然後安靜地等她決定，要不要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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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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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想回，而是這種話一回，就容易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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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螢幕關上，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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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又拿起來，輸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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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回訊息，是打算逼死理性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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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嘴角抖了一下，又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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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沒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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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回來的時候，手機還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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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看，像是什麼都不想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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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幾句話，卻反而變成了她今天最後記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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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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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視角｜她不是沒想說，只是還在等一個可以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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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送出去後，他沒有再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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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不在意回覆，而是他知道——她如果要回，會回；不回，也不是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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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段話太靠近了，靠近到讓人不容易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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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還是拿起手機，對話框停在那裡，訊息已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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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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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但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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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一會兒，把手機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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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多字，最後一個也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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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種連打開一點情緒都需要經過內心演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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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急，從來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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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點想知道——剛剛那幾秒，她是不是也差點打了一句話又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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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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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回訊息，是打算逼死理性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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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確定她會不會真的打過這句，但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就讓他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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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好笑，而是——她沒有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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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在觀察他會不會站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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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

不為了讓她開門，只是想讓她知道，門打開的時候，這裡會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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