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物語》 - 第一章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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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從對向的站台吹來，帶著不屬於上座城市的氣味。

　　我踏出車廂的那一瞬間，愣了片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偏過頭，望向風吹來的方向。

　　不知為何，那風似乎穿透了站內的喧囂與人群，穿過鐵軌與鋼柱，輕輕撥動了我內心某個被壓下的角落。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收緊了握著旅行袋的手。

　　身旁的希澄注意到了我的停頓。

　　「怎麼了？」她語氣平穩，眼神仍帶著旅途後的疲憊。

　　我搖了搖頭：「沒事。只是風有點冷。」

　　我們出國旅行已有半年，今天才剛剛回國。

　　而回國後踏上的第一站，正是這座車站。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選擇這個地方下車，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對這股風有種莫名的感覺。

　　但那一瞬間，我確信：有什麼東西，剛剛似乎在那。

　　時間來到了傍晚，我們回到了住處。

　　這間公寓位於市中心，是我們共同挑選後購下的。

　　過去，我一直住在郊區的一處舊房子裡，遠離喧囂，也遠離人群。希澄則是在母校附近租了一間套房。

　　羅茵村事件後，我們的心境也有了些改變。

　　我賣掉了那棟安靜卻充滿回憶的郊區小屋，希澄也退掉了她居住了多年的租屋處，最後我們選擇了這間交通便利、靠近都市中心的小公寓，作為新的開始。

　　她站在門邊，靜靜環視這間我口中所說的家。

　　「……比我想像中的整潔一點。」她淡淡地說。

　　我輕笑了一聲：「那是因為妳在。」

　　我們交往已有數年，卻一直各自生活。

　　直到羅茵村的事件發生後，我們終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那場災難讓我們意識到，有些事情若再不面對，說不定會留下遺憾。

　　希澄走進屋內，卸下行李，深深吐了一口氣。

　　「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她說。

　　我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她這句話不只是宣告，更是一種默許。

　　晚霞從半開的窗簾灑進來，灑在我們的行李和舊木地板上，氣氛一時靜謐得近乎安穩。

　　我走進廚房，打開水壺開始煮熱水，熟練地擺出我們常用的杯子。

　　「要喝茉莉還是紅茶？」

　　「紅茶。」她坐在窗邊小沙發上，伸了個懶腰：「要那種帶一點蜂蜜味的。」

　　「嗯，早知道就先補貨。」我嘴上抱怨著，手卻已經從行李裡拿出旅途中買好的茶葉罐與蜂蜜。

　　我們就這樣各自在屋內走動、整理，沒有人說些什麼深刻的話，卻又有種恰到好處的靜默。

　　這是我們從未擁有過的日常。

　　而現在，它終於屬於我們了。

　　夜幕慢慢落下，屋內的燈光溫柔地映在牆面上。餐桌上還放著尚未收拾的旅行手冊和散亂的票根。

　　希澄將外套掛好後，打開了窗，夜風帶著微涼的氣息吹入屋內。

　　她站在窗前，微風從窗縫中流進來，撩動她額前的髮絲。她閉上眼感受片刻，低聲說道：「這裡的風……比那邊柔和多了。」

　　我坐在沙發上，聞聲抬頭，「那邊的風比較乾，這裡比較像……可以讓人願意久留的地方。」

　　「嗯。」她回過頭來看我，眼神像是確認了什麼。

　　她走過來，在我身旁坐下，將頭輕輕靠在我肩上。

　　我沒動，只是將茶杯放回桌上，讓她靠得更安穩些。

　　客廳靜靜的，只有牆上的時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

　　外頭的街道依舊有車聲、有夜歸人的談話聲，有人拖著行李經過樓下，也有人在巷口抽菸。

　　但這一切彷彿與我們無關。

　　這個屋子像是與世界切開了一道薄薄的結界，只屬於我們兩人。

　　直到隔天早晨。

　　天還未完全亮，城市依舊昏沉，窗外傳來低鳴的車聲與清晨報童的腳踏車鈴聲。

　　我睜開眼時，身旁的床已經空了。

　　我披上外套走出房門，看到客廳的窗邊亮著一盞昏黃的立燈。

　　希澄站在那裡，披著薄毯，手裡捧著熱茶，正安靜地望向窗外的城市天際。

　　我走近一步，聲音低沉：「妳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我也不清楚……好像又夢見了羅茵村。」她語氣輕淡，眼神卻藏著一層霧氣。

　　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靠在她身旁，一同看著天色一點一點泛白。

　　「我也夢過，很多次。」我最後低聲說。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間，我看見她眼中的疲憊與遺憾，不只是來自夢境，更是來自過去那些無法抹去的真實。

　　我伸手輕輕握住她拿杯子的手，稍稍用力了一點，彷彿想把她從那段夢境中喚回來。

　　「我們已經離開那裡了，希澄。」我說，「現在在這裡，有陽光，有茶，有妳，也有我。」

　　她沒有說話，卻回握了我的手一下，像是在告訴我，她聽見了。

　　接著，她將額頭貼上我的肩膀，低聲呢喃：「我知道……只是，還是會想起。」

　　我輕輕點頭，沒有多說。

　　我們都知道，有些記憶並不會因為時間而消散，它只是被包裹、被壓進心底的角落，而某些風、某些夢，就會把它再度掀開。

　　但那也沒關係，只要我們還在彼此身邊，這些傷口，就不會再那麼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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