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物語》《二部曲》 - 第八章隱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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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諾盯著咖啡杯好一會兒，像是在斟酌語句。

　　「有件事我最近才確定……但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立刻有印象。」

　　我抬眼看他。

　　「妳說說看。」

　　他從包裡抽出一份資料紙夾，翻了幾頁後，停在其中一張影印件上推了過來。

　　「這名字你有印象嗎？」

　　我低頭看了看雷諾遞來的紙張，上頭寫著一個人的名字。艾莉森・溫特斯——

　　看著紙張上的名字，我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不認識。」

　　「你當然不知道這個名字。」雷諾說得平靜，「因為這是她那時用的假名。」

　　我抬眼看著他，眉頭略微收緊。

　　「所以她是誰？」

　　「莉莉絲的助理。」他頓了一下，「就是那段時間負責文獻整理與協助老師工作的那個人。」

　　聽到雷諾這麼一說，我腦中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下。的確，那段時間莉莉絲底下確實有這麼一位助理。她總是負責整理所有資料、歸檔編碼，行蹤安靜，不與任何學生接觸。我們那群人裡，幾乎沒有人與她真正見面過。

　　「你怎麼知道那是假的？」

　　「名字查不到任何正式紀錄，學籍、報到表、聯絡方式全都是臨時填寫。這在我們那種高度紀錄的環境裡，非常不尋常。」雷諾語氣不急，「我一開始也沒多想，只覺得可能是外聘支援，但後來，我查到一份資料轉出的操作紀錄。」

　　他翻到另一頁，指向上面的一個系統ID與代碼紀錄。

　　「這筆資料的接收者是一個叫——艾亞・諾貝的人。」

　　我愣住。

　　雷諾看著我，語氣緩了下來：「諾貝這個姓氏你不會不認得。」

　　「……她是？」

　　雷諾點了點頭：「是老師的親妹妹。我查過戶政紀錄，也核對過當年申請編譯工具所需的實名備案。這個人確實存在，也確實是以假名藏在研究團隊裡。」

　　「為什麼要用假名？」

　　「這我不知道。」他搖頭，「但從她的登入紀錄來看，她參與的時間點正好都於老師出現的時間重疊。」

　　我低頭看著那頁資料，腦中閃過一連串過去從未在意的細節。那些被我視為背景的資訊，此刻卻像從記憶深處浮上水面，一個接一個地串起來。

　　他補充道：「而且，我懷疑老師之所以選擇讓她用假名，是為了保護她。」

　　我沉默片刻：「妳有她的近況嗎？」

　　雷諾遲疑了一下，從紙夾裡抽出另一張列印頁，上面是幾筆模糊的資訊紀錄：

　　兩年前短暫現身於某研究資訊系統，後續登錄被清除

　　有數筆私人資料備份轉至未註冊雲端主機

　　當時登錄IP來自……南境地區

　　我盯著那幾列字不說話。南境，是過去羅茵村事件發生的核心區域之一，當地如今仍處於高度封鎖狀態，外界難以進入。那個地方，埋著太多我們不願再提的痕跡。

　　「你覺得她還活著嗎？」我低聲問。

　　雷諾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我查不到她的動向，但——那批資料的轉出方式不像只是為了保存。她設計過完整的傳遞路徑，傳輸也不是一次完成，而是間隔性地、不斷地分批傳出。」

　　他停頓了一下，從文件中抽出另一頁資料，「而且我後來查了一下，發現她傳送資料的網域，不是一般研究人員能夠連進的。我最多只能查到他們使用的代碼名稱而已。」

　　「什麼代碼？」

　　雷諾指了指資料上的某段文字，道：「G-EPA 9β。」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明顯慢了半拍。

　　那組代碼我見過。

　　不是在會議記錄，也不是在教學文件，而是在——那天，我們發現莉莉絲屍體的地下實驗室。

　　封鎖的資料庫標示上，就曾出現「G-EPA 9β」這一行。

　　我們當時不明白它的全貌，只知道它被標記為最高危險等級的試驗單位，而那串代碼，正是當年蓋亞實驗艾波納所使用的內部識別。

　　雷諾盯著我，眼神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你知道這是什麼？」他問。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頭看著那串代碼，指節微微收緊。

　　他沒有急著追問，只語氣輕了幾分：「看來你知道得比我多，對嗎？」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道：「我見過這個代碼……很久以前。」

　　他凝視著我，聲音放得更低：「那是在什麼地方？」

　　我沉默了一會，語氣低了下來：「在莉莉絲出事的地方。」

　　這句話讓空氣一下變得安靜，腦中浮現出那片濕冷陰暗的空間。老舊的牆面、金屬支架上斑駁的痕跡，以及空氣中那種混著藥劑與腐蝕的氣味。

　　說實話，那是一段我不願回憶的記憶。

　　為了淡忘那個畫面，我才選擇離開那座城市，開始了那段看似隨意的旅行。

　　我沒有繼續解釋這組代碼的實際內容，只是將視線落回桌上，像是希望能把記憶壓回去。

　　雷諾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老師死的時候你也在場？」

　　「不是。」我搖了搖頭，語氣平靜，「那時候她早就死了，是我晚了好幾天才找到她的。」

　　我沒有細說那天現場的情況，只是淡淡地補了一句：「那不是什麼人會想看到的樣子。」

　　雷諾看著我，眼神沒有移開，像是在確認我剛才說出的話究竟是真是假。過了幾秒，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所以，這串代碼到底是什麼？」他的聲音比剛才輕了些：「你能告訴我嗎？」」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手指輕敲著桌面。

　　「當年你說得沒錯，」我語氣平穩地說，「老師的研究，的確已經超出了植物學的範圍。」

　　雷諾沉默片刻，才開口：「所以老師……到底參與了什麼？」

　　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著他，語氣不帶起伏地說：「你既然知道羅茵村的事，那蓋亞這個名字，你也應該聽過。」

　　我指了指那行代碼：「這串，就是蓋亞內部的實驗代號。」

　　雷諾聽完我那句話，沒有立刻回應。他看著那串代碼，目光微沉，像是試圖將這組字母與過去的任何印象拉在一起。

　　「這個企業……我記得在半年前不是破產了嗎？」他語氣帶著一絲遲疑，「我那時還在疑惑，這麼大的公司怎麼會突然倒閉……原來，是因為羅茵村的事情啊。」

　　我點了點頭。

　　「羅茵村那場事故，不只是外洩那麼簡單。」我緩緩開口，「那是一場蓄意切割的掩蓋行動。蓋亞的資料系統在兩天內徹底封閉，內部轉移了大批人員，留下的只是滿地模糊的檔案跟政府對外的敷衍說法。」

　　雷諾看著我，語氣微頓，像是在重新整理整個脈絡：「……那麼你的意思是，這些事情有可能出自艾亞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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