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途 - 第十六章．專抓獵奇玩意啃的心理變態

莉薇爾緩緩撐起身。

回過神的少女環顧四周。

山洞，岩壁。

營火在她身邊舞動，身體隨救生毯起伏的輪廓在營火拽出剪影。

癟掉的朝聖者護甲被塔盾攤開晾乾，朝聖者本是英格倫爾為了在炎熱的沙漠殖民地作戰而開發，密布全身的水冷管線就像液壓管得以讓少女如操偶般靈活使役，但魔力用罄後，她那身盔甲就如鐵塔轟然塌潰。

除了充斥冷卻液的內部管線外，她的護甲裡也全是水，可見她平時用精靈的本能號令著充盈鎧甲內部的液體，才讓這套本該笨重的鎧甲如同活物般靈活。

「我……怎麼了？」

「魔力枯竭。」

「張嘴，含著。」

仍有些迷糊的少女微微張開小嘴，拓圖從急救包裡掏出魔力檢測試紙貼在她的粉舌上，過了幾秒讓唾液浸潤後抽出檢查，紫中帶黑，在一點就會對身體造成永久損傷。

「莉薇爾，今天別再使用法術或械杖了，包括用魔力支撐起那套護甲。」

「不行……那兩個傢伙。」

「目前溫度零下二十度，能見度三米，先顧好自己。」

拓圖瞥了眼左手護甲上的溫度計，依然不樂觀。

受凍濕木在燃燒時產生的煙霧隨傾斜的岩壁飄出洞穴，她的視線隨之被飛雪吞沒。

「好吧……合理的選擇。」

「史派克是擅長空間探知跟魔力追跡的斥侯，亨德爾森是耗盡魔力一炮能改變地形的怪物，他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咕嗚　　。

響亮的啼鳴迴盪於洞穴中，少女難為情地環抱著肚子。

「唉……何等失態。」

「妳需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肚子。」

「我，我還不餓。」

咕嗚　　。

「哎呀呀，可憐的小肚肚，有嘴倔的主人很難受對不對？」

莉薇爾噘著嘴，把濕掉的長襪扔在鳶盔上，掛在尖端的襪子讓他像極了隻火雞。

「我們只帶了一天份的口糧，省著點。」

「野炊啊？野外多的是食材。」

「你去拍零元雪原生活之類的綜藝節目一定能活到最後。」

「妳是在損我還是在稱讚我啊。」

「當然是稱讚。」她調侃似地笑著，聲音仍然虛弱。

拓圖聳聳肩，把重槊架在篝火上兼職臨時烤盤。

「你的槊不會壞嗎？」

「精金鍛鑄的武器足夠堅韌，我們打祟魔殲滅戰是先往城市投擲燃燒彈，形成包圍網再衝進去殺敵，區區篝火跟泡水沒什麼兩樣。」

「所以你們行軍都這樣子？入夜了就橫著武器，把肉放上去烤？」

「凡人組成的驃騎軍會在戰場外圍提供攻城支援，同時也協助征戰修道院的輜重補給，真不到迫不得已，我們也不會像野人一樣去刨樹根找蟲子吃好嗎？妳是不是覺得我們全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

「才……才沒有，真的。」

莉薇爾避開修士鳶盔下的視線心虛應道。

不過修士的菜譜也跟蝗蟲差不多，四條腿的除了桌椅都能下肚，地上有啥啃啥，不論動植物都能入菜，這種樂趣在拓圖西行時依然不減，半數陸地是永凍土的世界依然能編寫不錯的食譜。

除了英格倫爾。

飯這麼難吃都能征服半個世界，讓他們吃好還得了，當他從英格倫爾美食節目上見識過用濾網過濾稀飯的世界奇觀後，他便覺得英格倫爾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嚇得倒他了，直到這群怪人把過濾後的稀飯拿去水龍頭下再洗一遍。

「你……不會煮些怪東西吧？」

「我煮出來的東西會輸給英格倫爾的東方餐館算．我．輸。」

莉薇爾嘆了口氣，盯著正在添柴的修士。

好吧，放寬心，拓圖只是興趣小眾了點，半年來又不是沒看過他啃肉乾，他放假多半也是去海釣或抓海鷗，多半是些普通的野味，難不成會去吃恐狼之類的怪物嗎？

呵，誰會去吃那種怪東西？

「好吧，聽你的，我們吃什麼？」

「喔耶，歡迎今天晚餐入場。」

騙到……得到許可，拓圖把積雪掩埋的屠體拖了進來　　

複眼被打穿的巨型蟲子，還有腦殼破掉，豆花滿地的恐狼。

「這，這什麼？」

「您熟睡時正好路過附近的兩隻倒楣蛋。」

「我的意思是，牠們是什麼東西？」

莉薇爾扶著額頭嘆氣，她為這隊伍犧牲了太多。

修士舉起那隻巨大蟲類生物的鉗子，像是炫耀般擺弄著。

「北大陸特有魔物　　亞格蘭矛蠍、跟它的食物，恐狼。」

精靈少女從未想過，難不成跟現世報是同義詞。

他會，他會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蠍子！

是蟲子啊！

背上長滿絨毛跟馴鹿苔癬的亞格蘭矛蠍在雪原與石髓礦場來去自如，作為多格蘭陸橋最大的節肢怪物，牠們特化成類骨骼矛頭的彈射尾肢能刺穿生物最堅硬的頭骨，兩隻大鉗再抱著獵物啃食，例如拓圖順道撿回來加餐的苦主，腦子有洞的恐狼。

「……拓，拓圖，這可不是維京人抓的岩蟹喔。」

莉薇爾臉色發青，作為Ａ４小隊的隊長，她笑了，頭一次笑得像在求饒，心湖原如明鏡的少女抽著嘴角、內心湧浪翻騰，水藍瞳孔顫巍巍地發抖，白髮精靈隨著離開盔甲而露出柔軟的一面。

「第一次看到妳這麼震驚耶。」

「那那那那是蟲子啊！」

她兩手緊緊攢著救生毯，鳶盔修士像鴿子一樣歪著腦袋，用「至於嗎？」的模樣望著她。

「岩蟹不也是海裡的蟲子？」

好像有點……道理？

那頂鳶盔流露出的詰問彷彿有莫名的魔力能改變思維，他是獵人，好吃與否根本不在取食基準內，今天能獵到什麼？它像什麼？該怎麼煮？有沒有毒？或者該怎麼讓它無毒？這才是他關心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對不對不對，差點就被帶著走了，堅定妳的信仰，莉薇爾，能吃就是能吃，不能吃就不能吃，妳下過一次口後這傢伙下次就會抓更多回來了！

「不對！才不一樣！不．一．樣！」

「明明都是節肢動物。」

「你是脊椎動物，魚也是，難道你跟魚一樣嗎！」

少女犀利吐槽道，打橫的長耳朵劃定了可食用生物的經緯，她剛經歷魔力乾涸的心靈承受了太多。

「我們，我們不能吃口糧就好嗎？」

「妳自己說得省著點吃的，天曉得雪何時停、支援何時來，妳何時恢復，況且口糧至多讓人餓不死，沒辦法提供恢復需要的優質蛋白。」

「可　　。」

「妳明明說聽我的。」

「可，這東西……。」

「它們雖然醜得像被卡車輾過，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重點是蛋白質是牛肉的四倍。」

「嗚……。」

莉薇爾抿起下唇，發出小動物般的悲鳴，前幾秒的判斷像迴力鏢一樣砸回臉上，後悔地咬牙不能自己。

儘管礦難訓練手冊提及礦區物種的可食用性，但有七八成都為了宣導有毒物種或有害物種，怕這些員工平日太閒下礦偷渡些有毒食材把自己吃死。

誰能……

誰能　　

誰能預料到有個專抓些獵奇玩意啃的心理變態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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