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途 - 第廿四章．天空之冠

玄色尖盔繼續注視著戰場。

龍騎兵隊在觀察修士的特質，弱點。

就像觀察親龍狩獵技巧的龍崽。

康斯坦丁每做出的一次攻擊，都帶給他們寶貴的經驗。

「護甲甚可扭曲奧術炮擊，以沒有魔導工藝的武器接下纏繞奧術的斬擊？甚至用一個彈匣擊碎奧術護盾？我們的武具以『反艦』為使命，面對你的奇技淫巧卻如此孱弱，這與你的『灰燼』有關？」

拓圖甩動槍花，對康斯坦丁的提問表以不屑。

「呵，戰士之間不須言語，比起猜想，我們正在殺伐，正在實踐。」

「……甚好。」

康斯坦丁拋開雜念，想通了一件事　　

他確實想斬殺眼前的修士。

而修士也想斬下獵物的頭顱，將他作為戰利品懸在牆上。

怎麼想都毫無用處，任何抽離戰鬥的思考都是對對手的侮辱。

此處是槊戟交鳴的戰場，是騎士與修士爭鋒之處。

康斯坦丁必須承認，他是失格的隊長，失了冷靜，竟將勝負至於目的之前。

劍鳴之中的血性，令騎士澎湃不已。

他想撂倒眼前的野蠻，宣示英格倫爾是永不傾頹的高牆。

纏繞奧法的重戟械杖壓低槍尖，隨那股斬斷船艦的力量不斷凝集，大氣扭曲震盪，修士亦咧開嘴角，他壓下重槊，渴求兩軍的衝擊，他憶起了無盡遠征時降下槍尖的衝鋒，自那黃沙滾滾之處，直直撞向黑壓壓的祟魔之牆。

重戟與重槊蓄積起偉力，一聲發勁，兩者踏崩腳底岩石，土塊、石屑向後噴濺，倏然間，兩者撼動大地的交擊被一聲天空傳來的叫喊扯住韁繩。

「等等！等等！這是女皇命令！啊　　」

碰轟！

倏然出現，從天而降的藍髮精靈飛撲在兩人之間阻止長兵交擊，偏出的刺擊與劈砍將焦土炸成混雜著石片的漫天黑雨，白衣女子撲倒在融雪的泥濘上，犁出一道短淺的泥痕。

鋒刃滯於藍髮女子面前，僅差一厘，鮮血便將染紅雪原。

「再打，再打我就救不了你們了！咿——」

她赫然抬頭，從黑糊糊的正面張開一雙銀瞳，見到森冷刀光不禁從眼角飆出淚來。

「這人形路障是誰？」

「貝徹爾女爵，您應該待在艦上。」

「嗚……Ａ４！還不快把發薪水給你們的人扶起來！」

不顧形象的女子鼓著臉頰頤指氣使，她矮莉薇爾一顆頭，胸前一馬平川，儼如絕壁，表現就如心胸般稚嫩，在地上撒潑地踢著腿，廝殺的氣氛被她幾腳踢散，雙方收起長兵，不約而同哼了口氣。

「發薪水？她誰？人事？」

修士轉頭向莉薇爾問道，臉盲如他，記清楚公司職位分工就已經是他的極限。

「唉，你應該在面試見過她。」

「負責發錢跟徵人……那不就是人事嗎？」

「老．闆，貝徹爾女爵，採礦艦上的每個人都是她親自面試的，只有她知道我們的真面目。」

「原來她不是人事啊？」

「滾開你這整天打架的傻子，祖宗快快請起！」

史派克撲上去將一把泥巴一把眼淚的女子扶起，身為一名貸款買貝徹爾公司股票肖想著能一步登天的極品韭菜，眼前每個月發錢給他的女性是真正意義上的懸命蛛絲，資產不致被法拍抵債的衣食父母。

「擤，你們Ａ４只有一個人上道嗎？」

「工作內容請參照員工契約。」莉薇爾微笑應道。

「扶妳的那位是為了錢連鋼絲絨都能拿去撸的混蛋，他多半是覬覦妳的身子或錢包去的。」

「拓圖我勸你少管閒事喔！」

「非非非常抱歉！……魔力缺乏讓我的動作很慢，嗚……。」

貝徹爾女爵顫巍巍起身，梨花帶雨地拍落沾上窄裙的泥濘，她摸頭打發完史派克，拎起康斯坦丁的衣角，用紅色大氅擦了擦臉，隨後拍拍與高她兩顆頭的寬厚肩膀。

「我才不會讓寶貴的員工被抓進瘋人院關呢，你說是吧？康斯坦丁隊長。」

「……龍騎兵隊，收隊。」

隨康斯坦丁收起兵械，光翼與光環展開，女皇的天使離開戰場，肅殺的氛圍才消解殆盡。

「貝徹爾女爵，所以女皇殿下的命令是什麼？」

「當然是要見你們啊，我優秀的員工們，你們都是要謁見女王的乖寶寶喔，除了你！拓圖！你那什麼奇怪的能力！我原本要帥氣地出場調停鬥爭，全被你莫名其妙的干擾毀了，哼！」

「……我幹了什麼？」

他歪著腦袋，像隻呆愣的鴿子。

「總之你很討厭！咧嚕！」

貝徹爾吐出半截舌頭回應他的困惑，像條大狗左右橫甩天藍長髮，濺了他一身泥。

「多虧你，我要先回胡德號上洗澡了，哼！」

貝徹爾的標誌五官將豐富表情呈現在慘白的臉上，第一眼觀察她，難免會懷疑她的體內是否真有血液流動，第二眼觀察她，無法判斷表情是否真實。

她的一顰一笑令人放鬆，氣惱的模樣令人心弦一顫，似乎豪不做作，但又令人不可遏地發自心底一涼，因為你似乎能感覺，貝徹爾在這層表情下又藏了另一份心思。

好似她無時無刻都在盤算什麼，都在精算著眼前之物該如何標價，又好似她在觀察做這個表情，其他人會有什麼反應，恐怕與她下棋或對談都不是種很好的體驗。

但或許現在眾人的疑惑是，她沒有飛行單元是怎麼下來的？

她揚起嘴角，毫無詠唱與任何動作，亦無穿戴任何魔法裝置。

旋風正在凝聚，氣流隨她調遣。

女性高指蒼穹，咧開嘴角。

「開！」

破碎光環與光翼為她展開。

時而瘋癲，時而笑鬧，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精靈女性正是英格倫爾最大私營礦業公司的頭頭。

亦是精靈聯酋特使。

贈與龍騎兵隊雙翼的總負責人。

天空之冠　　高精靈：貝徹爾．芙里根。

「那小莉薇爾，我也先走嘍，你們就等一下旋翼機著陸吧。」

她比任何龍騎兵更靈敏迅捷。

躍起，加速，光翼振翅，將聲音拋諸腦後。

這是無人能達到的速度、境界。

轟鳴響徹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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