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臉 - 第五十三章只演你自己

夜深，林嶺的民宿其他人早已入睡，只有白湛房間的燈還亮著。

沈渝換了件寬鬆的襯衫，站在陽台吹著微涼的夜風，手指輕輕捻著喝剩的紅酒杯。林嶺的空氣不像曦原那般乾燥，帶著貼近肌膚的濕潤，柔軟得讓人想要放鬆。

白湛推開房門，低聲問：「要不要進來看個東西？」

沈渝轉頭，微微點了點頭，放下酒杯，跟著他進了房間。

電腦螢幕正閃爍著等待播放的影片畫面，畫面是這趟旅行的側拍剪輯。白湛坐在床邊，將筆電轉向她，語氣帶著難掩的期待：「我偷偷剪了一份，都是妳的鏡頭。」

影片緩緩播放，是沈渝站在山頂幫大家拍合照的樣子，接著是她低頭擦鏡頭、安靜喝茶、望著湖面的側影。每一幀畫面都很日常，卻被白湛用慢動作與精細的剪接賦予了電影感。配樂則是她前幾天無意間哼過的一首老歌——他記住了。

沈渝安靜地看完，指尖輕輕敲著膝蓋邊緣，終於低聲說：「你真的很會說故事。」

白湛側過身，眼神微微沉下：「因為我很怕忘記妳真正的樣子。」

沈渝轉頭看他，眼底閃過一絲波動：「這段旅程我會記很久，但我不會留下來。」

白湛沒有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她沒有退開，反而像是被這句話鬆動了防備，身體微微地傾向他。

那一晚，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麼。

白湛吻她，帶著無聲卻急切的渴望。他的手順著她的腰際滑落，像是要證明什麼、也像是要將她刻進記憶裡。這一次，不再是初次的試探與猶疑，而是真實而急切地表達著，像要填補即將到來的離別。

沈渝沒有拒絕。她輕喘著氣，眼神坦率而清澈，將所有情緒攤開在他面前——明知道不會長久，但這一刻，她全心靠近了。

—

隔日清晨。

沈渝醒來時，白湛還睡著。她輕輕掀開被子下床，披上針織外套走到窗邊。陽光剛爬上山頭，透過窗簾縫隙灑落在木地板上，劃出一道溫暖的金色軌跡。

她靜靜站在窗邊，回想起這幾日與白湛的相處，心裡浮現出一絲微妙的不安。儘管這段日子彼此靠得很近，但她很清楚，自己依然有意無意地保持著一種無形的武裝。面對白湛時，她會克制情緒，總想維持著某種得體的冷靜——不像與唐弋川在一起時，可以毫無顧忌地任性、撒嬌，甚至孩子氣地發脾氣。

沈渝低頭輕輕撫摸窗邊的桌角，心底泛起一點酸楚。她忽然明白，不管此刻有多親密、多靠近，這裡終究不是適合她停留下來的地方。這樣的親密，始終伴隨著克制與理性，無法讓她真正放鬆下來做自己。

這裡的一切都很美好，但美好終究不是歸屬。沈渝抬頭看向窗外逐漸明亮的天色，內心更加篤定——她可以珍惜這段相處的記憶，但終究要回到那個能真正安放自己的地方。

—

當天下午，他們前往林嶺市區逛當地市集。下車前，沈渝掏出一張紙條，上面是唐弋川列出的、想請她幫忙尋找的當地物品清單。

白湛側頭瞥見，沒說什麼。

沈渝認真地看著每一個手工藝品，仔細對照著材質、尺寸，甚至低聲與店家討論包裝與寄送的細節。白湛看著她專注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問：「妳是在挑禮物嗎？」

她抬起頭，平靜地說：「有個人很想來，但來不了，我幫他挑些能帶回去的東西。」

白湛懂了。這趟旅程裡，她的心並沒有完全停留。

但他沒有責怪，反而輕笑了一下：「那我幫妳一起找。」

他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木雕，兩人的手在空中短暫交疊，她沒有躲閃，只是低頭繼續挑選。這份默契，是不言明的溫柔。

—

傍晚回到民宿後，南序與陳書禾已經開始準備晚餐。

「我們今天煮湯麵，妳們兩個小戀人去負責洗菜。」南序笑著喊。

沈渝淡淡笑著，拉起袖子走向水槽邊。白湛跟在她後頭，也捲起袖子靠近。

洗菜時，白湛輕聲說：「妳挑禮物的時候，很像回到工作狀態。」

她動作一頓，低聲回應：「我只是不想帶錯東西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問：「他很重要吧？」

沈渝停下動作，坦然地說：「他不是我人生裡『重要角色』而已，他是我願意共同生活、共同前進，願意為他停下來的人。」

白湛沒有再追問，只是低頭繼續洗著手中的菜葉，心底有點微酸。但他知道，這不是他不夠好，而是他不在她最終要停靠的終點。

—

晚餐後，沈渝回房間發訊息給唐弋川：

【沈渝】明天要去你之前說的那家店，快把你要的東西照片拿出來，不然我現場亂挑喔。

唐弋川很快回覆：

【唐弋川】欸，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沈渝】是啊，快點啦，別浪費我難得來一趟。

【唐弋川】好了好了，我等一下馬上截圖給妳。但妳不要幫我買太多禮物，記得幫自己買一點，別每次出去都只想到別人。

沈渝看著訊息，不自覺笑了一下。

【沈渝】知道了啦，很囉嗦欸你。

【唐弋川】我怕妳行李爆掉，又怪到我頭上。

【沈渝】那你就準備好來機場幫我搬行李。

【唐弋川】遵命，大小姐。

沈渝正出神時，房門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她起身去開門，是白湛，手上拿著烤好的棉花糖：「陳書禾說妳喜歡焦一點的。」

她接過，笑了笑：「謝謝。」

白湛站在門邊，猶豫片刻後才開口：「能進去坐一下嗎？」

她點頭讓他進來。

房間裡安靜下來後，白湛低聲說：「以前我總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佔有。現在才知道，光是妳願意讓我靠近，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沈渝靜靜地看著他，心裡忽然浮現唐弋川的臉。她這才明白，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她依然無法在白湛面前卸下全部的武裝。就算這裡再溫柔，再美好，終究不是她可以任性、可以撒嬌的地方。

這裡，不屬於她。

她輕聲說：「白湛，謝謝你讓我看見這麼真實的你。我很珍惜這段時間，但我也知道，最終我們都會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白湛微微一怔，隨即輕輕點頭，笑容有些苦澀，但更多的是理解：「我知道。」

房間裡安靜下來，彼此之間多了一層淡淡的透明感。他們心照不宣，知道這短暫的靠近終會結束，但也因此更加珍惜眼前的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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