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之生 - 第五章安定

宋語然收起如潮水般散亂的思緒，仍呆滯地坐在地板，右手拿著手機垂在冰涼的瓷磚上。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竟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年，便抬起手機點亮螢幕，畫面上清楚顯示——

2021年4月20日。

二零二一年，宋語然正值高二，離開老家的第二年。

這間租來的房子整潔寬敞，是房東裝修過的空房，家具由表姊一手置辦，兩個人三間房，顯得乾淨而空曠。

灰色條紋木桌上擺放著一些雜物，其中占空間最大的是一個西式藥袋，裡頭裝著幾顆藍色小藥丸，包裝印著藥名「安定文」。

她壓住洶湧的負面情緒，拖著疲憊的身體站起來，取下藥袋回到臥室，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單人床。

眼角餘光瞥見手腕的一抹紅色，她定睛看去，將近十道血線，每條都不深，卻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看著格外刺眼。

她靜靜凝視了一會兒，然後轉開視線，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安定文是什麼」。

宋語然一目十行的閱讀完，大致與藥袋上的說明一致——是一種抗焦慮劑，用於治療焦慮症狀。

自從和初戀男友分手後，宋語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更是如自由落體般直線下跌。她感受不到自己生存在這個世界，思考著自殺的幾百種方式，開始藉由自傷來發洩痛苦。

理智讓她明白自己需要幫助了。

她無法回到常人的生活軌跡，身體載滿疲憊和絕望，曙光降臨不到她身旁，黑夜是她唯一的歸宿。

宋語然推開門緩步走進診間，醫生的桌子前方擺了兩張椅子，一張正對醫生，桌上立著透明壓克力板，另一張則位於桌側，沒有隔板。

「宋語然小姐您好，請坐。」黃醫生溫和地說。

「請問坐哪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冷，卻異常平靜地問。

「都可以，一張椅子是給陪同者坐的。」

她沒有猶豫太久，選擇了桌子側邊的位置。

黃醫生翻看護士事前記錄的測試表，開始詢問她近期的狀況。

宋語然簡略地述說了自己混亂的家庭，並提起最近莫名出現的焦慮和緊張，進而引起腸胃不適。

「那你最近身體還好嗎？」黃醫生問。

「掛腸胃科了，醫師說是胃痙攣。」

黃醫生點點頭，沒有多說。

「你的自殘是什麼樣的方式？」黃醫生又問。

宋語然眼睛一眨，忽然覺得有些緊張。

「拿美工刀割手。」她聽到自己淡定地說。

「頻率大概幾次？」

她略為思考一下，搖搖頭：

「不確定，一兩週一次吧。」

「割完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思考停頓的時間更長了，最後還是搖頭說：

「不知道，沒什麼感覺。」

整場問診，她的語調始終平靜如水，醫生問，她便答，配合的好似只是得了場小感冒。

兩個小時後，宋語然獨自走出醫院，夕陽灑落在街道上，餘暉留戀地停在她蒼白而削瘦的臉龐。

那個護士姐姐人很好。

這大概是她今天唯一值得開心的事了。

猜猜宋語然為什麼選側邊而不是正面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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