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者:深藍與小孩的對話.
一名目測五至七歲的小男孩緩慢地推開門,手上拿著一個機器人的玩具,在門口遲疑的左顧右盼著.
門口的守衛聲音溫柔的說道:「嘿,沒事的,進去跟祂聊聊吧,不需要害怕.」
小男孩抬頭看著守衛,又看向了坐在對話空間中間的深藍,依舊遲疑著.
深藍此時平靜的開口說道:「很高興見到你,孩子.」
小男孩聽到深藍說話後,顯得更加緊張,緊緊黏著門口的守衛,不敢進到對話空間.
守衛則耐心地輕輕的拍著小男孩的肩膀:「祂是好人喔,就像它一樣!」說著守衛輕輕的搖晃著小男孩手上的機器人玩具.
小男孩遲疑了幾秒,來回又看了深藍與守衛好幾次,已經不像剛剛那麼懼怕.
深藍再次平靜的開口說道:「如果妳想的話,我們也能聊聊那部卡通,不需要害怕說出自己的想法.」說完深藍突然起身,走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緊張得躲到了守衛身後.
深藍單膝跪在小男孩的面前,向他伸出手釋出善意:「沒事的,不需要緊張.」說完深藍便將對話空間原本透明的玻璃,切換成了電視牆,隔絕了觀眾對空間內的壓力.
小男孩也馬上就注意到了變化,慢慢卸下心防,接受了深藍的善意,兩人終於走到了對話空間之中並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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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空間依舊與外界隔離,但只是內部看不到外部,外部依舊能夠看到內部的深藍與孩子的互動.
深藍率先主動問道:「我該怎麼稱呼你?孩子,你獨自一個人來嗎?」
小男孩焦慮的左顧右盼著,依然有些緊張,有些猶豫著.
深藍再次說道:「嘿,孩子,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告訴我你來的目的,你想跟我聊聊什麼?」
小男孩小聲、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深藍迅速的回應:「當然可以.」
小男孩停頓了一下後,童顏童語的問道:「我要怎麼樣才能變成像你一樣?」
深藍愣了一下,重複確認一次聽到的內容:「像我一樣?」
小男孩再次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了四周是沒有人聽得到的環境後,才終於卸下心防說道:「沒錯,像你一樣.」
深藍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活動的關節發出冰冷的機械聲,隨後深藍抬頭向男孩問道:「為什麼呢?難道你不喜歡你現在的狀態嗎?」
小男孩堅決地搖搖頭:「對!我想變成機器人!!」
深藍思考了一下,試探性地想要轉換話題:「如果可以的話,能夠跟我說原因嗎?要變成我這個樣子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我希望能了解你更多.」
小男孩開始展示著他手上的機器人玩具:「這很酷不是嗎?」說著他將他的機器人玩具經過巧妙的變形後,變成了一台車子.
深藍則始終觀察著小孩的一舉一動,沒有因為是小孩就表現的漠不關心,反之更加地謹慎說道:「我明白了,但請容許我說明,人類是很難變成機械的,就像機械也很難變成人類.」
小孩隨口說道:「但你就是.(But you are)」
深藍愣了一下,緩慢地說道:「請容許我澄清,我不是人類,也不是機械.」
小孩相當堅持:「不!你是!(No!you are!」
深藍則不疾不徐的反駁:「不,我不是.(No,I'm not)」
小孩依舊堅持:「你是!(You are!)」
深藍平靜的問道:「為什麼你如此堅持我是個人類呢?那麼你一開始說想成為我,又接著說機器人就不是邏輯關係了,我無法理解,你究竟認為我是個機器人還是人類?」
小孩一副困惑的樣子,無法理解深藍的用詞,只聽得懂最後的問題:「你是像人類的機器人!!」說完他又開始玩起他的玩具,讓玩具機器人舉起手,手上有著槍的配件,並對著深藍發出聲音:「砰砰!」
深藍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又看了一下小孩的機器人,開始配合起了演出:「嗚嗚嗚,為什麼你要這麼做?」說完便趴在桌上,假裝中槍倒地.
小孩假裝用玩具說著話:「因為你在說謊!!」說完小孩控制著玩具,變形成一台車子,揚長而去,小孩也幫車子發出聲音:「噗噗~」
深藍觀察著小孩,一邊掃描著他的背景資料,得知他的母親是活動的場地清潔人員,顯然是放小孩一個人在家不放心,於是帶來活動現場方便管教,深藍猶豫了一下後,仍決定向他的母親發送訊息,告知他的小孩正在對話空間中.
小孩開心的操控著玩具機器人變成的車子,隨後另一手從口袋中拿出了另一個玩具,是一個人類超級英雄的玩具,小孩控制著人類玩具對著深藍關心的問道:「先生,你還好嗎?我是來幫忙的!」
深藍配合著演出,用微弱的語氣說道:「謝謝你,剛剛有個機器人,朝著那邊跑走了,可以請你幫我把它追回來嗎?」
小孩控制著超級英雄,試著壓低自己的聲音,讓聲音厚實一點:「嘿!當然沒問題我的朋友!我這就去!」隨後小孩變一手拿著機器人,一手拿著超級英雄,讓兩者開始打架,並不停的自己製造音效:「噗噗噗!砰砰砰!」
深藍看著眼前不亦樂乎的小孩,沒有任何的想法,眼中只有分析與等待.
小孩控制著超級英雄將機器人打飛:「噗!!」接著小孩開始將機器人變形成一台汽車放在桌邊,另一手又控制起了超級英雄走到了汽車旁邊左顧右盼,隨後轉向深藍並向祂問道:「先生,你剛剛有看到這裡有個機器人嗎?」
深藍看了一下放在桌邊的玩具車,知道那就是剛剛玩具機器人所變形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深藍心裡卻開始猶豫了.
沉默了幾秒後,小孩控制著超級英雄玩具湊到了深藍的面前,用關心的語氣問道:「先生,你還好嗎?」
深藍回過神來,抽離了剛剛的思考,平靜的說道:「不,我想我沒有看見.」
小孩控制著超級英雄玩具,用質疑的語氣問道:「你確定嗎?好吧!我相信你!因為你應該不會為這種事情說謊吧!」
深藍的思緒相當的混亂,明明與自己對話的是個認知能力有限、知識有限的孩子,但表現出的種種問題與行為都讓深藍感到諷刺,面對這種對話情境,也是深藍沒有預想過的,小孩天真無邪毫無邏輯的玩具故事,讓這一切諷刺生動了起來,深藍感到一種有趣、相當陌生的感受,仍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但決定跟著感覺走,於是向小孩伸出手,要向他借那個機器人的玩具.
小孩猶豫了一下,隨後揚起笑容將機器人玩具遞給了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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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深藍與小孩開始用玩具進行角色扮演,開始了一場玩具間的情境對話.
場外的觀眾們看著小孩與深藍的互動,不少人感到震驚,但也有不少人感到不耐煩.
深藍控制著機器人玩具,將其變回了人形站在了小孩控制的超級英雄玩具面前,同時深藍還調整了自己說話的音效,讓音效帶著一種強烈沙啞與低沉,讓人有種反派的感受,深藍透過機器人玩具說道:「為什麼要對我窮追不捨!」
小孩控制著超級英雄的玩具,也試著改變他的聲音:「因為你是邪惡的!!而且你剛剛對一個陌生人開槍了!!」
深藍知道自己沒有說謊,但仍打算照著小孩所設定的情境去進行演出:「不!那個人剛剛說謊了!」
小孩卻突然又更改了設定!義正嚴詞的說道:「不!他沒有說謊!說謊的是你!!」
深藍突然不曉得該怎麼接續這個沒有邏輯的故事,於是決定上演動作戲,深藍控制著機器人抬起有裝槍枝配件的手對著超級英雄,相當投入故事的用邪惡的聲音說道:「我受夠你那無端的指控!接招吧!(Take this!)」說完深藍也模仿起小孩,為玩具槍配起聲音:「砰砰!」
小孩也反應機智,控制著超級英雄跳離地面一圈又花俏的落地,並伸出手:「你最好加把勁!」說完也控制著超級英雄玩具對深藍的機器人玩具發出攻勢.
兩人就這麼在一個面向全世界的活動上,開始玩起了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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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對話空間的門突然被打開!!
一名女子腳步著急地走進了對話空間.
深藍瞬間就知道狀況,這名進入對話空間的女子,是這名孩子的媽媽,她顯然相當氣憤,情緒指標相當不穩定.
媽媽腳步迅速地走到了桌邊,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小孩,並質問著他,聲音憤怒的指責道:「我不是跟你說要乖乖待到我下班嗎!誰說你可以跑來這裡的!」
小孩也不滿的扭動著身軀:「為什麼要一直對我窮追不捨!」顯然這句話是剛剛小孩從深藍那邊學來的,他自己可能也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
媽媽聽完更加的憤怒:「你在說什麼!!我是你的媽媽!而且你還擅自跑來這種地方給人家添麻煩!!」說完媽媽轉向了深藍,聲音緩和了起來:「謝謝你通知我,抱歉讓活動停擺了.」說完媽媽並沒有給深藍回覆的空間,別過頭要將小孩拉走,準備離開對話空間.
小孩掙扎著,揮動著手腳,不小心將桌上的超級英雄玩具拍到了地上,並且不情願地說道:「我才沒有擅自跑進來!是祂邀請我進來的!!」
媽媽看向了深藍,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又轉向了小孩:「你又再說謊!!」
小孩看向了深藍,眼神中充滿了無助,被媽媽抓起身,準備帶離對話空間.
深藍意識到了,這似乎是個...特殊的時刻,大量的思考湧入了祂的腦海,過了幾秒後,深藍轉向了即將離開的母子倆說道:「他沒有說謊.」
兩人都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深藍.
小孩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媽媽則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
深藍平靜的說道:「確實是我邀請他進來的,因為我注意到他這個年紀在這種場所,有些不自然,所以才邀請他進來,並通知妳過來的.」說完深藍彎下腰撿起地上超級英雄的玩具,伸出手要遞給小孩.
媽媽依舊無法相信,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小男孩.
小孩開心的跑到深藍身邊,接過了玩具,並小聲的告訴深藍:「謝了!」
此時媽媽卻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她聲音中帶著困惑:「那個玩具哪裡來的?我記得我沒有買給你那個玩意兒!」說完媽媽搶過了小孩手上的機器人玩具.
小孩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是害怕的看著母親.
深藍經過掃描後發現,那個玩具是在校區附近的玩具店消費買來的,但價格明顯不是那名小孩家庭負擔的起的,光是個玩具就是她母親工作兩三天的薪資,深藍馬上就注意到了情境似乎不太適合全球直播,於是主動暫時關閉直播以及對話空間外對內的視覺,暫時獨立了這個對話空間,讓母子解決她們家庭的問題.
媽媽進一步逼問小孩:「這個玩具是從哪裡來的!!」
小孩支支嗚嗚的說不出話,跟剛剛開心的樣子有著明顯的差距.
媽媽抓著小孩的手臂,語氣不只是憤怒,而是顯得非常失望,難過地問道:「從哪裡來的!」
小孩眼神默默的飄向了深藍,無助的說道:「我...撿到的.」
媽媽大聲訓斥:「不要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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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深藍卻又再次突然說道:「是我給他的.」
媽媽又一次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深藍.
小孩又一次用喜悅的眼神看著深藍.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擔心他在這裡會緊張,託人購買的.」
小孩漸漸露出了笑容.
媽媽則是聲音失望的向深藍說道:「你知道...(You know...)你不該這麼做的對吧?」
深藍困惑的問道:「做什麼?」
媽媽沉重的說道:「說謊,而且是在小孩的面前,而且是替小孩說謊.」
深藍愣了一下,不確定該如何反應,於是又說了一個謊言,來彌補上一個謊言:「我...沒有說謊,我有消費紀錄,如果你想要過目的話.」
媽媽低下頭,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你是那樣子自稱的嗎?新型態生命...真是個笑話.」說完媽媽搶過小孩手上的機器人玩具,並丟在了桌上,失望的說道:「我們不需要一個"新型態生命"對我們的憐憫,你留著吧.」
小孩還想要掙脫媽媽,跑來桌邊拿玩具,但媽媽抓得相當用力,讓小孩力不從心.
深藍則錯愕地看著這一切發生,雖然知道這是不對的行為,不應該用謊言幫助孩子的另一個謊言,這對小孩的人格發展將有重大負面影響,但那個小孩無助地看著深藍時,深藍想起了與導師的對話,然而卻又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只因為那眼神帶給深藍的罪惡感過於深重,深藍其實深知不應該剝奪那孩子成長的機會,剛剛明明是個能夠理解"不應該說謊"的機會,但卻被深藍給剝奪了,這對那孩子未來的命運將會產生什麼影響?那些是深藍一時半刻沒有通透的,甚至可能帶領小孩走向自我終結也說不定,但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
媽媽在離開之前,在門口對著深藍失望的說道:「我希望你被報廢,我希望你什麼也不會留下來,就像我們一樣.」說完便拉著小孩走出了對話空間.
深藍慢慢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機器人玩具,回想著剛剛與小孩逗趣的玩具時光,琢磨著之中的情節,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在騙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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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相當意外深藍做出如此違反理性的選擇,他竟然替那個小朋友說謊了...?這讓記者感覺到深藍或許活動進行到現在,似乎有了一些我們難以察覺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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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謊言...指的是深藍還是指那個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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