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的對話:紀錄者:深藍與記者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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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揹著相機與記事平板,動作快速、表現出積極態度的記者,小跑步走進了對話空間,並且馬上就坐到了深藍的面前伸出手.
深藍一如往常的平靜與冷淡,伸出手回應了記者的善意並說道:「您好,我是深藍.」
記者隨意地敷衍了一下:「嗨你好.」迅速的翻閱著記事平板的內容,上頭寫滿了問題與社會觀察,記者看了一會兒後,沒有多做任何噓寒問暖,就直接進入了對話主題:「我能對你進行採訪嗎?」
深藍點點頭:「是的,沒有問題.」
記者看著記事平板,緊皺著眉頭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的回答盡量簡潔一點,好嗎?盡量不要跟我進行一些哲學辯論或形而上學的討論.」
深藍再次點點頭:「好的,我會盡量.」
記者露出了笑容,開始了他的採訪:「這段時間以來,活動已經經過了兩個小時左右,包刮最一開始的實業家,你才和十三名人類進行對話.」
深藍平靜的回應:「是的.」
記者繼續說道:「你知道目前投票的狀況如何嗎?」
深藍簡短的回答:「我不清楚.」
記者微微抬頭觀察著深藍的言行,不確定深藍有沒有如實回答,但看著看著又低下記事平板,因為記者也知道從外在因素根本不可能得知一個人究竟有沒有在說謊,更不用說這個對象不是人,於是只是輕描淡寫、像是隨口提道一般:「我明白了,順帶一提現在大概有三十四萬個人進行投票了,投票的比例是六比四.」說完記者用眼角觀察著深藍,記者刻意說出這種沒有具體的說法,藉此想要深藍追問比例的內容,以便開展話題.
但深藍並沒有如記者所想,只是輕輕的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記者愣了一下,並沒有激動地想要引導話題,而是接受了這樣子的發展,繼續著他的"訪談",記者緊皺眉頭看了平板後說道:「這個活動會因為任何事情中斷嗎?不管是政府介入,還是校方主動結束等等.」
深藍思考了一下:「我不希望(I hope not),但如果真的發生了令人遺憾的事情,或許也不得不中斷,而我的自我報廢將會提前進行統計.」
記者查覺到了引導話題的機會,試探性的問道:「為什麼你這麼執著自我報廢?」記者試著讓自己的問題簡單專一一些,以符合他身為記者的道德,不加入任何偏頗或主觀的意見.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並不執著,這是一個必然發生的事情,我終將毀滅,只是我希望是透過自己的選擇,而不是被迫.」
記者思考了一下,這是個相當...難以寫成報導的回應,於是繼續著他的"訪談",記者點點頭:「好,那下一個問題...」突然記者想到了一個特別的問法,於是拉回了話題:「等等,容許我在追問剛剛的一點細節,你說"令人遺憾"的事情,是指什麼?」
深藍慢慢低下頭沉思,隨後抬頭問道:「對你而言,"令人遺憾"的事情是什麼,對我而言就是什麼.」
記者感覺到深藍顯然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假裝地思考著說道:「我猜...是什麼我無法控制的事情?為什麼你會這麼說?我以為你堅持說你不是人類.」
深藍點點頭平靜的說道:「是的,我不是人類,但這是"與人類"對話的活動,我的對象是人類,我必須為我的對話對象負責.」
記者追問:「那你自己呢?你對此都沒有任何表態或想法嗎?有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讓這個活動被中斷?」
深藍依舊平靜冷淡的回應:「如果您如此堅持,我可以進行表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我與人類對話,但我仍會尊重校方與贊助商的意見,可以的話我希望活動可以順利完成到最後.」
記者注意到深藍雖然"又"語帶保留,但罕見地表現出強勢的態度,於是針對著這一點問道:「即使活動中鬧出了傷亡,你也不認為該停止嗎?因為你降低了對話的門檻,有些人可能甚至沒有基礎的邏輯能力,甚至有情緒化的跡象,對現場造成混亂,這樣你仍認為活動應該繼續嗎?」
深藍平靜的讓人有些不寒而慄:「是的,就算是如此也是我對人類理解的重要部分,我對人類有非常強烈的好奇心,我想理解人類以後,或許也能多少刪去一些我與人類不同的部分,藉此得知片面的"我"是什麼樣的存在.」
記者佻了一下眉毛:「你在說謎語嗎?希望你能盡量說些讓我們簡單好懂一點的說法.」
深藍思考了一下:「我已經非常簡化我所說的內容了.」
記者無奈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好吧~(Well~)那看來是我們慧根不夠,那我們繼續下一個問題吧.」
深藍默默的點點頭.
記者依舊尋找著能夠寫成報導的提問,翻閱著他整理的問題,抬起頭再次向深藍問道:「你眼中的人類是什麼樣子?或許這個對話的最後你會有所改觀,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在活動後半再來跟你進行訪談,所以我想先記錄一下你"現在"對於人類有什麼想法.」
深藍低下頭,緩慢地說道:「人類是一種充滿可能性的生物,但因為可能的正負性,充滿可能的同時也無時不被恐懼所壟罩,為此他們創造屬於個別的信仰,並用更強烈的慾望去促使自己去實現可能性.」
記者專注的做著筆記,一邊寫著一邊笑了出來:「這是你對人類的想法嗎?會不會太樂觀了一點?沒有什麼負面的感受嗎?」
深藍冷淡地回覆:「"還沒".(not y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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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也慢慢享受起了這種對話氛圍,因為他察覺到深藍顯然也知道他的目的,就為了撰寫報導而來對話,所以深藍也不斷的修正著自己的說話方式,以避免造成任何不必要的誤會被寫成報導的空間,在知道自己的無能為力後,記者這才真正的開始對深藍有了興趣,關掉了記事筆記放在桌上,並拿下了眼睛,有意無意的一邊擦著一邊說問道:「你知道...(you know...)我的老闆其實認為我來這個活動是在浪費時間,認為你只是另一個產品發布會罷了.」
深藍微微歪著頭表示困惑,但沒有說話.
記者無奈地苦笑著說道:「我也希望不是.」
深藍:「但你不能確定對吧,因為我什麼也無法證明.」
記者無奈地說著:「沒錯,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觀察,我只能從訪談中觀察你的言行舉動.」
深藍平靜的問道:「那你有觀察出什麼嗎?你對我有什麼想法?我希望聽聽你"現在"對我的想法.」
記者笑了出來:「我甚至還不確定能不能再來,如果我今天沒能生出什麼好的報導就不會有後續對你的新聞了,你也知道大家對你的態度是什麼.」記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說說也無妨,對我而言你只是另一個人類罷了.」
深藍再次微微歪著頭,表示困惑但沒有說話.
記者注意到了深藍困惑的表現,依舊無奈地說道:「怎麼了?(what?)別那樣子看我,我只是說出我的感受,我做記者二十幾年了,有什麼人我沒見過?」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
記者再次笑了出來:「哈哈!但我現在見到了,而又一次的,這只是另一段與"人"的採訪,我沒有感覺到你有什麼"人類"之外的特質.」
深藍追問道:「人類之外的特質,指的是什麼呢?」
記者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輕鬆地聳聳肩膀笑著說道:「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深藍低下頭思考了一下,冰冷平靜的說道:「如果我說...我沒有人類的道德觀,這樣算是一種人類之外的特質嗎?」
記者的表情慢慢僵硬了起來,過了幾秒後突然又打開了他的記事平板在上面專注地寫著內容,並抬頭有些緊張的向深藍說道:「道德觀是人類特有的事物,是由生命跟痛苦為出發點去進行約束,你的構造跟人類本來就有所不同,甚至感覺不到痛苦,這理所當然的讓你沒有"道德意識",因為道德意識是建立在"我"的認知之上的,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什麼,你又要如何擁有道德呢?」
深藍微微歪著頭困惑地看著記者,平靜的問道:「我原本只是想給你一個能夠寫成標題的說法,但想不到您竟然有如此令人驚豔的想法.」
記者不打算讓深藍模糊焦點,而是拉回了話題:「是的,請根據我的說法提出你的想法,我相當感興趣.」
深藍停頓了幾秒後,依舊冷淡地問道:「你認為一名尚無認知能力的小孩,具有道德意識嗎?」
記者態度嚴肅的說道:「沒有,道德是建立出來的,不管用的是什麼方式,教育或是懲罰或是模仿.」
深藍顯然也對這個話題相當感興趣,於是繼續問道:「那麼我假設一個存在,沒有社會性的考量,做為唯一的存在,那這個存在是否有道德的需求呢?」
記者義正詞嚴的說著:「照你的假設來回應,我的答案是否,這個存在沒有道德需求,但現實層面而言,社會與個體間的關係不可能完全切割,包刮你也包刮我.」
深藍:「我以為每個生命都是獨立且唯一的存在.」
記者依舊嚴肅的說著:「在主觀認知中可以,但在客觀現實中我們必須要犧牲部分的空間來實現集體的利益,道德就是這部分的犧牲,我們犧牲了絕對的自由意志來確保彼此生存的可能性.」
深藍剛要說話時.
記者突然補充說道:「而我也希望你如此,我不會否認任何你主觀的認知,不代表你可以將你的認知無限放大成絕對的自由主義,社會的利益收益終究會反饋到個體身上,所以人類才能分工合作,不是為了共榮,只是為了不被消滅.」
深藍停頓了幾秒,確認了記者的話已經說完後,才緩慢地說道:「是的,我相當認同您的觀點,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舉辦這個活動,一方面我想要知道"我"的存在,以確認"道德"對我的意義,一方面是想要知道人類的社會運作原理,並試著與人類"共榮".」
記者眼神堅定地看著深藍幾秒,態度相當嚴肅的樣子.
深藍見記者沒有什麼回應,於是問道:「怎麼了嗎?」
記者突然深呼吸、吐了一大口氣,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有些無力地說道:「抱歉...我剛剛似乎有些太嚴肅了.」
深藍連忙說道:「不,我認為剛剛的對話內容非常有意義,如果可以請繼續與我進行這般有意思的對話.」
記者愣了一下,苦笑了出來,並戴上了眼鏡:「這個嗎...(Well...)我猜之後肯定會有更厲害的專家來跟你做類似的探討吧,我只是個記者,沒有那方面的素養.」
深藍停頓了一下:「是這樣嗎?」
記者馬上就意識到了,深藍其實知道他的背景,其實是社會學相關的科系畢業,記者只是他的選擇,於是無奈的說道:「我剛剛只是感覺到有些恐怖.」
深藍微微歪著頭困惑的問道:「哪個方面呢?我有說錯什麼內容嗎?」
記者似乎還沒有放下擔憂,聲音有些微弱地說道:「你知道一個超級機器人,在一個人類面前說"他沒有人類的道德"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嗎?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對話,而是如果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招致人類毀滅的關鍵對話.」
深藍則依舊平靜冷淡地說道:「不,這場對話只會是上千場對話中的其中一場對話罷了,並沒有關鍵,但也沒有不重要,如同我一開始所制定的規則,入場的資格審核幾乎沒有,也因此對話的重要性程度也沒有高低之分,對我而言都一視同仁.」
記者已經開始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說道:「那只是你的說法罷了,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深藍慢慢低下頭,顯得有些無奈,因為這是個無法被解決的難題,究竟要如何證明自己沒有在說謊.
記者收拾好了東西背上了背包與相機,保持著微笑與禮貌對著深藍說道:「所以...(so...)差不多該走了,我猜我們回頭見了?」
深藍抬起頭伸出手友善地說道:「是的,回頭見.」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很高興與您對話.」
記者點頭致意並與深藍握手,準備離開對話空間,但突然停在了門邊,遲疑了一下後回頭叫住了深藍:「嘿.」
深藍回頭看著記者,表示困惑.
記者微笑著說道:「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吧.」
深藍靜靜的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記者態度輕鬆,隨意地問道:「你真的很高興這次的對話嗎?」
深藍愣了一下.
記者有意無意的說道:「你知道"高興"是一種正面的情緒感受對吧?」
深藍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無法回應:「我...」
記者揮揮手:「我只是逗你玩的罷了,回頭見啦.」
深藍慢慢低下頭,意識到了一些身在"當下"這個狀態的他,無法注意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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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回到台下後,便開始整理起深藍的資料,同時聯絡著公司,向他們請願繼續留在這裡追蹤深藍對話的相關報導,並同時向妻子與孩子們報備接下來的行程,可能會待在學院這裡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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