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拾色 - 第六十五章：塔斯奇姆

莫爾斯突然驚醒，窗外晨光透過薄灰的玻璃灑入，投下斑駁的光點。

房間內昨夜煤油燈的淡淡油腥味，混雜著舊木與霉味的氣息。

床單泛黃，邊角磨損，枕頭上殞地幾根斷髮。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腦中閃過聖槍的紅光與塔斯奇姆的黑色邊框眼鏡，昨夜的思緒像一團亂麻，讓他一夜未眠。

他起身，赤腳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吱聲，走到鐵架旁，從一堆衣物中挑出一件乾淨的深灰色外套與白色襯衫。

襯衫有些發硬，像是洗過太多次，袖口微微泛黃，但至少沒有破損。

他換上衣服，腰間的手槍沉甸甸地繫好，確認子彈無誤後，推開房門，街道的霉味與煙草氣息撲面而來。

第七區的清晨喧囂而忙碌，街道上石板路仍帶著昨夜的濕氣，靴子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空氣中瀰漫著煤煙、烤麵包與燒鐵的氣味，遠處工廠煙囪的轟鳴低沉而規律，像是這片工業區的心跳。

街邊的小販又開始吆喝，推車上堆滿熱氣騰騰的麵包與蔬菜，幾個工人背著工具包匆匆而過，臉上帶著一夜疲憊的痕跡。

莫爾斯裹緊外套，朝綿綿貓咖——巡夜司的秘密據點——走去，腦中反覆思索塔斯奇姆的提議與血肉神教的線索。

行至一條狹窄的街道，路旁一棵枯樹的影子在晨光中拉長，樹下站著一個約十歲的少年，穿著有些寬大的棕色短褲與白色麻布衫，袖子捲到手肘。

他的頭髮亂糟糟的，沾著幾片枯葉，手裡握著一把粗糙的木劍，劍身滿是劃痕，像是自己用小刀削成的。

他正對著空氣用力揮砍，動作笨拙卻充滿熱情，嘴里低喊：「一劍破萬法！」

他的左手還拿著一本翻得破舊的小說，封面上《東華誌》三個字依稀可辨，書角捲曲，紙頁泛黃。

這本武俠小說從東大陸傳來，在整個帝國掀起熱潮，講述了一位劍客一人一劍縱橫江湖的故事，每位街區的少年都為之著迷。

少年揮劍的動作越來越誇張，木劍在空中劃出呼呼的風聲，幾乎擦到路邊的木桶。

突然，一個溫柔卻帶著責備的聲音響起：「小洛，你要小心點！別揮到人就不好了。」

莫爾斯循聲望去，一位年輕婦人站在不遠處，穿著樸素的藍色長裙，裙擺有些磨損，頭髮用布巾紮起，露出疲憊卻溫和的面容。

她手里提著一籃蔬菜，籃邊掛著一塊沾滿泥垢的抹布，顯然剛從市場歸來。

旁邊幾位婦人圍在一起，手中或提著籃子，或抱著布包，聽到這話，紛紛笑著附和。

一位胖婦人抹了抹額頭的汗，說：

「萊伊洛小姐，沒事的，小朋友就該活潑點才好！像我家那小子，整天只知道睡懶覺。」

另一位婦人點頭，接口道：「對啊，小洛這模樣，說不定以後真能當個大俠呢！」

她們的笑聲在晨風中散開，隨即轉而聊起家務——誰家的麵包漲價了，誰的丈夫又在工廠加班。

少年聽到母親的責罵，撅了撅嘴，卻沒停下揮劍的動作，嘴里嘀咕：「我可是要成為東華劍客的人！」

莫爾斯掃了少年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卻沒停下腳步。

《東華誌》的熱潮他也聽說過，巡夜司的某位同事還曾在休息室爭論書中的劍法是否真能練成。

他搖搖頭，繼續前行，街道的喧囂逐漸濃厚，馬車的轆轆聲與小販的吆喝交織，空氣中瀰漫著烤肉與煤煙的氣味。

他的思緒回到塔斯奇姆的手抄本，對方的說法讓他不安，總部增援即將抵達，他必須盡快與約爾和米拉匯合。

昨天約爾贏走那些錢後，就馬上請了幾位工作，先將店門內外修理一下。

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銅鈴叮噹作響，迎面而來的是咖啡的濃香與淡淡的貓毛氣味。

店內光線柔和，木地板擦得乾淨，幾張圓桌旁坐著三三兩兩的客人，低聲交談。

牆角的貓爬架上，幾隻毛色各異的貓咪或蜷縮或伸懶腰，偶爾發出細微的喵聲。

櫃檯後的咖啡機冒著熱氣，萊昂穿著圍裙，正慢條斯理地擦拭杯子。

莫爾斯熟門熟路地繞過櫃檯，準備推開一道隱藏在牆板後的門，他敲先了三下，門後傳來低沉的聲音：「進來。」

「好。」莫爾斯低聲回答。

門吱吱開啟，露出約爾的辦公室。

重建後的房間不大，牆壁由灰色石磚砌成，幾道裂縫，角落的鐵架上堆滿檔案與地圖。

桌上散落著紙張、菸灰缸與一瓶喝了一半的烈酒，菸灰缸裡殞地幾根菸蒂，散發淡淡的煙草味。

煤油燈掛在牆上，燈光搖曳，投下長長的影子。

約爾坐在桌後，黑色皮夾克敞開，露出汗濕的襯衫，嘴角叼著一根菸，菸霧繚繞。

他的頭髮亂糟糟的，眼底帶著宿醉的紅絲，手裡正翻閱一份檔案，眉頭緊鎖。

莫爾斯剛踏進房間，目光卻猛地一頓——辦公室裡還有另一個人，坐在約爾對面的木椅上，正是昨晚在圖書館遇到的塔斯奇姆。

他身穿深灰色呢子大衣，淡灰色短髮梳理整齊，黑色邊框眼鏡折射燈光，棕色眼眸透著少年老成的沉穩。

桌上放著一杯咖啡，熱氣裊裊，他的手指輕敲杯沿，動作從容而優雅。

看到莫爾斯，塔斯奇姆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說：

「莫爾斯，又見面了。重新介紹一下，我是塔斯奇姆，總部派來協助第七區的調查官。請多指教。」

莫爾斯的瞳孔一縮，手不自覺地按住腰間的手槍，謹慎地說：

「總部派來的？你昨晚在圖書館怎麼沒說？」

他的腦中飛快回想昨晚的對話，塔斯奇姆提到的內容，顯然不是普通學者能知道的情報。這傢伙的身份遠比他想像的複雜。

約爾吐出一口菸霧，隨性地靠在椅背上，嚴肅地說：

「莫爾斯，別繃著臉。塔斯奇姆是總部新調來的，專門負責血肉神教的情報。」

「米拉昨晚跟我提過這事，我本想今天告訴你，沒想到你小子這麼早就跑來了。」

他瞥了眼塔斯奇姆，語氣帶著一絲揶揄：

「這小子看起來文質彬彬，腦子倒是挺好使，昨晚還跟我聊了半小時血肉古神的歷史。」

塔斯奇姆推了推黑色邊框眼鏡，棕色眼眸閃過一絲精光，低聲說：

「莫爾斯，我昨晚沒透露身份，是因為圖書館不適合談公事。血肉神教的動靜不小，總部懷疑他們在第七區有更大的計劃。我的任務是協助你和約爾，特別是追查那位從未露過面的教主去向。」

莫爾斯皺眉，謹慎地說：

「血肉神教？你知道多少？」他的目光掃過塔斯奇姆的呢子大衣與桌上的咖啡杯，內心湧起一絲不安。

巡夜司的檔案都查不到，對方卻都知道的非常清楚，塔斯奇姆卻似乎對一切了如指掌。

約爾敲了敲桌子，菸灰落在檔案上，他嚴肅地說：

「莫爾斯，坐下，別像個刺蝟。」

「塔斯奇姆帶來了總部的最新情報，血肉神教可能在礦區外圍建了個秘密據點，具體位置還沒鎖定。」

「你的圖書館查得怎麼樣？有什麼線索？」

莫爾斯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椅子腿刮過地板，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他低聲說：

「昨晚在圖書館翻了幾本書，找到點東西。」

他看向塔斯奇姆，頓了頓，繼續說：

「一本手抄本提到血肉神教，說他們的儀式跟獻祭法有關，可能跟聖槍的來源有聯繫。」

塔斯奇姆點頭，嘴角的笑意更濃，說：

「不錯，莫爾斯，你的直覺很准。這的確是血肉神教的核心教義，他們相信通過這種禁忌儀式，能讓他們更接近古神的懷抱。」

「聖槍很可能就是他們的儀式媒介。」

他的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絲試探，黑色邊框眼鏡下的眼神銳利如刀。

約爾吐出一口菸霧，隨性地說：「獻祭法？聽著像那些瘋子會幹的事。塔斯奇姆，你有什麼計劃？總部派你來，總不會只是讓你講故事的吧？」

塔斯奇姆笑了笑，從大衣內袋掏出一份摺疊的地圖，攤開在桌上。

地圖繪製精細，標注了第七區的主區與周邊地形，幾個紅色圓圈標在主城區外圍，旁邊寫著潦草的筆記。

他指著一個圓圈，低聲說：「這是我們目前鎖定的三個可疑地點，根據情報，血肉神教的活動集中在這片廢棄的區域。我建議今晚派人偵查，確認據點位置。」

莫爾斯看著地圖，謹慎地說：

「今晚？米拉什麼時候到？我們人手夠嗎？」

他的手指輕敲椅子扶手，腦中閃過昨晚塔斯奇姆離開時的意味深長笑容。

約爾冷哼一聲，嚴肅地說：

「米拉下午到，我叫她去教會拿了點東西。至於人手夠不夠，得看血肉神教的規模。莫爾斯，你和塔斯奇姆今晚先去探路，我和米拉負責接應。」

塔斯奇姆點頭，推了推眼鏡，說：

「沒問題。莫爾斯，你要做好準備，這次行動可能不輕鬆。」他的語氣從容，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自信，淡灰色短髮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辦公室的空氣凝重，菸霧繚繞，煤油燈的搖曳讓塔斯奇姆的影子拉長。

莫爾斯沉默片刻，低聲說：「好，我準備好了。但塔斯奇姆，還有什麼情報沒說的，現在最好現在講一講。」

塔斯奇姆笑了笑，棕色眼眸閃過一絲狡黠，說：

「莫爾斯，你的謹慎我欣賞。放心，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有新情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約爾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說：

「行了，你們兩個別互相試探了。莫爾斯，去準備裝備，晚上七點出發。塔斯奇姆，別忘了你欠我一瓶好酒跟一條好菸。」

莫爾斯點頭，起身離開辦公室，門關閉時發出沉悶的響聲。

綿綿貓咖的咖啡香氣重新撲鼻，貓咪的喵聲在耳邊響起，但他腦中卻滿是塔斯奇姆是否可信與血肉神教的陰謀詭計。

窗外的陽光逐漸炙熱，第七區的街道喧囂依舊，但莫爾斯知道，今晚的行動將揭開這片礦區更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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