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學院的理論教授 - 第三章：如果……

格蘭爾學院 · 理論課教室外

教室門口的燭光映出兩道沉默的身影，溫凌薇與趙寺聯並肩而行，沿著長廊走出學院主樓。

夜色沉靜，學院庭院內魔燈投下幽暗的光影，四周回蕩著學生們結束課堂後的談話聲。

但兩人此刻都沒有說話。

——他們剛才在教室內，經歷了一場超乎尋常的「理論課後討論」。

直到走到走廊深處，趙寺聯才緩緩開口：「……如果莫教授是革蘭爾的資深魔導工程學教授，那剛才的回答，應該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溫凌薇沒有馬上回應，她只是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一種間接承認。

因為如果莫炎是魔導工程學的教授，他那種流暢得毫無遲疑的數據計算與參數建議，就會被視為正常的專業表現。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讓人產生強烈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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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寺聯繼續道：「或者，如果他是學術界的知名理論法師，或至少是某個大型學術機構的研究員，剛才那種直接報出研究數據與參數的行為，也會變得合理許多。」

——研究領域的大師本就該對相關研究了如指掌，當然可以直接給出數據，甚至能迅速給出建議。

但莫炎不是。

他只是格蘭爾學院裡，一個普通到幾乎沒人在意的理論教授。

他的學術地位不高，課堂上幾乎沒人聽講，甚至連其他教授都不太尊重這門學科。

這讓他的回答變得過於突兀——不應該是「普通理論教授」能給出的東西。

「……但他不是。」

溫凌薇低聲說道。

她的語氣沒有特別的情緒波動，但這個事實，卻讓整件事顯得更奇怪了。

「如果他的論文沒有這麼普通，也不會讓這種回答這麼突兀。」趙寺聯冷靜地分析

溫凌薇當然知道。

莫炎的論文太過「標準化」了。

不深、不廣，剛好維持在「合格學者」的水準，沒有絲毫個人風格，也沒有挑戰性的學術觀點。

如果莫炎的研究真的這麼無趣、這麼缺乏實際應用，甚至嚴苛點說，這麼「缺乏價值」，那麼他在教室裡的行為應該也會是「只侷限在簡易理論範圍內的普通回答」，而不是這種——明顯是對結果異常熟悉，甚至是強烈把握的精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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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陣，趙寺聯低聲繼續說道

「如果學院沒有準備要廢除理論課，他的存在感應該會正常許多。」

——理論魔法本就不受重視，而莫炎正好是學院打算廢除這門課時的主要教授，這讓他的處境變得更加邊緣化。

——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所以當他展現出那種遠超學院水準的知識深度時，反而更讓人覺得「不對勁」。

「如果他的地位再高一點……」溫凌薇沉思，「如果他的學術影響力再大一點……我們今天不會覺得奇怪。」

是的。

如果莫炎是格蘭爾最頂尖的理論法師，或是某個學術機構的研究領袖，他的行為模式就能被解釋為「學術界巨擘的水準」。

但他不是。

他只是個被學院邊緣化的理論教授。

所以，當他流暢地報出那些數據，當他毫無猶豫地說出計算方式，當他像是「無意識地做出本能判斷」那樣給出最精確的計算值時——

一切都變得不尋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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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寺聯深吸一口氣，語氣低沉：「所以問題根本不在他的答案，而是他的身份與背景。」

如果他的學術地位更高，或者他的學科地位更穩固，這一切都會是理所當然的。

——可偏偏，他只是一個在學院中幾乎沒人當回事的「理論教授」。

「這才讓人覺得……極度違和。」

溫凌薇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起眉。

如果這個問題的根本原因是「學院低估了他的能力」，那麼還能理解。

但如果這不是低估，而是……

刻意隱藏呢？

夜風拂過，吹動長廊外的樹葉，投下搖晃的光影。

這個假設，讓兩人一時間都沒再開口。

沉默之中，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學院主樓深處，那間燈光已經熄滅的理論課教室。

莫炎的影子，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但他帶給他們的疑問，才剛剛開始。

格蘭爾學院 · 學院主樓 · 走廊

次日上午

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著學院內最新的動向。

「聽說了嗎？校董已經準備在下次校務會議上正式廢除理論魔法的必修課程。」

「真的假的？」

「確定是真的，幾個學院理事都已經簽了提案，現在只差正式通過。」

「哈，終於啊，早就該這樣了！」

這句話一出，周圍不少人露出了認同的神情，幾個實戰系的學生更是直接笑了出來。

「這門課早就沒用了，光是記公式和推導有什麼意義？」

「我們是來學戰鬥的，不是來學數學的，學院本來就應該專注於實戰魔法！」

「不只是必修，說不定過一陣子，格蘭爾就會徹底跟理論魔法說掰掰了。」

這句話，讓某些人微微一頓。

不是因為驚訝，而是因為——他們發現這個可能性並不是空談，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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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的選修理論課已經少得可憐了，學院在這幾年裡一直在削減這些課程時數。」

「不只是課程，理論系的教授人數也越來越少……聽說已經有幾個退休之後，學院根本沒再招新人。」

「對啊，之前的魔法數學課程還有幾位教授輪流授課，現在變成只有莫教授一個人負責。」

「……不過那個『讀稿機』教授，也沒人在乎吧。」

這句話引起了陣陣笑聲。

「說真的，他如果不是還掛著個教授的頭銜，我都懷疑他根本沒什麼學術地位。」

「我也聽說了，他好像沒發表什麼有價值的研究，論文全都是些沒人看的東西。」

「這樣的人，還想讓學院保留理論魔法？」

「他算什麼？連理事會都不會在意他的意見。」

這些話語在走廊上飄散，沒有任何顧忌，甚至可以說是帶著幾分惡意的輕蔑。

因為在這所學院裡，實戰法師才是擁有話語權的人，理論學者……從來沒有人把他們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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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如果理論必修真的被廢除，那理論系的教授們估計更沒地位了吧？」

「搞不好，等過幾年，格蘭爾就會成為純粹的實戰學院，徹底放棄學術研究。」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魔導工程還能留下來，因為有軍方資助，但純粹的理論？不如去其他學院。」

這些討論中，不只是對「理論必修廢除」的期待，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討論「學院未來是否還需要理論學科」這個問題。

從「這門課沒用」變成「這門學科沒必要存在」，這樣的觀念轉變，其實早已在學院裡根深蒂固。

「格蘭爾本來就是大陸最強的實戰法師學院，這才是我們的定位。」

「如果真的徹底放棄理論魔法，學院的競爭力反而會提升吧？」

「如果這所學院連一個理論教授都不剩，那才是真正的戰士搖籃啊！」

站在一旁的溫凌薇微微皺起眉。

——這些言論，這些輕蔑，這些對「理論」毫不掩飾的否定，她這幾天已經聽得太多了。

無論她走到哪裡，無論是在飯堂、走廊、訓練場，這類話題總是會出現在耳邊。

「理論沒用。」

「這門課該廢了。」

「學術研究浪費時間。」

——一遍又一遍，像是某種學院內約定俗成的「常識」。

她原本不想在意這些，但聽得太多了，總會讓人感到煩躁。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低聲說道，語氣壓抑著不耐。

趙寺聯站在她身旁，表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推了推眼鏡，淡淡道：「這是格蘭爾的共識，跟個人觀點無關。」

「只要學院的培養方向沒有改變，這種觀念就會一直存在。」

——只要這所學院還是「戰鬥至上」，那麼理論學科永遠不會被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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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這次理事會真的通過廢除，接下來呢？」

溫凌薇的聲音微微低了幾分：「你真的認為，學院只會砍掉理論必修，不會繼續削減其他相關的學科？」

趙寺聯沉默了幾秒，然後淡淡道：「不。」

「因為這不是一次性的行動，而是一場長期的清除。」

「一旦理論魔法的必修課被廢除，下一步，就是將所有理論系的選修課程（包括魔力運算、符文解析、陣法學）的時數砍掉。」

「再來，是學院內部的研究資源分配。」

「之後，學術研究室的預算會逐年減少，直到再也沒有足夠的資源運行。」

「最終，這些學科會被徹底排除在學院體系之外。」

他語氣冷靜，但話語間的含義卻極為沉重。

「等到那時，格蘭爾將不再有理論學者，只有戰士。」

「……」

溫凌薇沒有說話。

她很清楚，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正在發生的事。

——學院正在變成一個純粹的戰場，而不是學術機構。

如果沒有人阻止，理論魔法很快就會徹底消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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