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的餐點端回座位上時，正好聽見安蘇雅問：「你為什麼心不在焉？有什麼事情困擾你嗎？」
威廉開口：「我在想，我們最好分開一下……」
我差點摔了湯碗。
安蘇雅的聲音馬上佔滿了整間餐廳：「你這是什麼意思？分開一下？你要和我分手了嗎？」
原本吵雜的餐廳須臾間陷入靜默，所有人都悄悄將視線投來這桌，可安蘇雅還沒發現。
「不是的──」
「你就是！」安蘇雅的聲音出現哭腔：「你最近回訊息的時間晚了，還追蹤一堆女生……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沒有新鮮感？」
「不、真的不是……」威廉想解釋，但安蘇雅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
「那為什麼要分開？一定是你喜歡上別人了吧？說！是誰？是哪個女人勾引你？朵拉？珍妮？愛莎？麗子？到底是誰！」
我咬下麵包，喝了口湯，雖然價錢高昂，但配著八卦的食物最好吃了。
「都不是！我沒有愛上別人！」威廉大聲道：「我只是覺得我需要一點空間！我們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一起，三餐、上下學，回宿舍後我甚至還要回覆你的訊息好幾個小時！在這段戀情裡我漸漸失去了自己的空間，我只是想要喘息！」
我看到有人拿手機出來了。
「我們又不是無時無刻在一起，社團時間就沒有啊！」
「就只有社團時間啊！你怎麼會覺得這樣沒問題？」
「你不愛我了！你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回覆一下訊息又怎麼了？我只是希望能多多和你聊聊啊！」
「但我也需要和其他人相處的時間！我已經冷落朋友太久了！就為了和你在一起！」
「難道我不比你的朋友重要嗎？我也是為了你犧牲和其他人相處的時間啊……」
不，完全沒有時間和其他人相處的明明是我，這兩個人在說什麼鬼。
「我不是要分手，我只是想建議你，我們可以不要無時無刻待在一起……」
「你果然厭煩了！」安蘇雅哭了，從我的位置看不到，但她的妝大概糊了：「你想要分手是不是？好啊！我們分手！」
等等！這也進展的太快了吧！
威廉面露驚恐：「不，等一下──」
「你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安蘇雅提起包包，猛然站起，往店外走去。
晚餐才吃了兩口……沒辦法，安蘇雅最重要，我只好放棄食物，跟隨她離開餐廳。在離開餐廳之前我回頭看了眼威廉，他桌上的小圓盤正好亮起。
現在是晚上，學校裡很暗，雖然有路燈照明，但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燈。安蘇雅走的方向是湖邊，湖邊正好是最暗的地方，每隔一百公尺才有一盞路燈。我繃緊神經，感受著湖畔綠植的能量，還得小心翼翼不被學校裡另一個森林巫師發現。
安蘇雅在湖邊停下，接著往湖裡走……
她不會想自殺吧，我想也沒想就往前衝，抓住她的手臂。
「你幹嘛！」她邊大吼邊甩開我的手，臉上的淚痕微微發亮：「怎麼？我很好笑嗎？你從頭看到尾是吧？很好笑是不是？」
「不是！」我連忙否認：「不好笑──」
「所以你全部都看到了！」她尖叫：「你、全、看、到、了！」
「安蘇雅小姐，請你冷靜下來……」
「我很冷靜！」她吼道：「我看起來不理智嗎！還是你要說我是瘋子？你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很愚蠢而且瘋狂？」
此時此刻我體會到了剛才在餐廳裡威廉的窘況：「不、不是的……」
「哈！你一定在看笑話！怎麼不看呢？反正你平常對我也很不爽嘛……」她的語氣忽然充滿惡意：「你剛才為什麼要進餐廳？吃飯嗎？那是你的工作時間，你怎麼能在工作時間吃飯？以後在工作時間你不許吃東西，只能喝水，懂嗎？敬業點，別偷懶！」
「可是我要晚上九點才能回宿舍──」
「誰管你！」她咆哮：「既然在工作就不能吃東西啊！這不是最基本的嗎？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會？誰教的啊！」
「可是我真的需要吃東西──」
「還頂嘴！誰給你權力頂嘴了？你多虧我才能在這所學校裡上課！你應該感激！不然你這種窮鬼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我們慈悲高中！都是因為你，學校的格調都被拉低了！你真應該被趕出去！」
羞恥感和怒火夾雜，可我還是只能說：「好的、對不起……」
「總之，你明天開始工作時間只要敢吃東西就死定了！聽到沒有？」她念道：「你不是聖職者嗎？聖職者都很厲害嘛……只不過是延後進食的時間，又不是不許你吃東西，你還敢反駁我的話？」
「好了我們走吧……」我只能祈禱她發瘋發累了快點回宿舍別再折磨我。
「媽的……你一定很沒用才會被丟過來做保鑣，就是因為你沒用才沒被派去獵殺吸血鬼和巫師……」
忍住，不能在這裡殺人，不要反駁她的話，她累了就會閉嘴了。我不停自我催眠，可她大聲的自言自語卻一步步挑戰著我的底線。
「沒用的傢伙……搞得像是我的錯……只不過是個見習獵人，連獵殺吸血鬼的資格都沒有……」
我該把匕首帶出來的，要是在她面前晃刀子，她會不會閉嘴？不，我怎麼能產生這種犯罪者的想法？我又不是罪犯，怎麼能想著恐嚇別人？雖說安蘇雅是個混帳，但我也不能棄守我的底線，要維持在線的後方才可以。
安蘇雅在湖邊繼續邊哭邊走，這一走就是兩個多小時，等到她終於願意回宿舍時，距離門禁已經剩下十分鐘了。短短的十分鐘絕對不夠我買東西吃再回宿舍，我在心裡掙扎一番後，最後選擇了去買食物。
反正就算被發現，我也跑得掉，約瑟不只訓練了我對聖力的承受力和操控力，還包括了我的反應力、觀察力和逃跑能力。慈悲高中的保全全都是近幾年退伍的特種軍人，在遴選上也有嚴格的標準，我很好奇如果碰上他們，在不使用巫術的情況下能否逃掉。
菁英班的宿舍走到校內商店的需要五分鐘，商店名義上是九點關店，可實際上他們會提早五分鐘開始收店工作。我進入商店時，裡頭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收東西了，我拿了麵包和餅乾結帳，提著購物袋離開商店。
還剩四分鐘門禁開始，我一定來不及趕回宿舍，不如就慢慢走，享受沒有安蘇雅吵嚷的寧靜校園時光。
「看得到星星啊。」
晚上九點一到，校內不必要的路燈全都關掉，四周頓時暗了下來，只有月光可做照明。
如此靜謐、安寧，讓我想起了雪原的夜晚。偶爾睡不著、約瑟也不在不必煩惱被襲擊時，我會在半夜起床，走出屋子，漫步在雪地裡欣賞月光下的森林。在我的眼裡一切都發著光，能量構築的林野宛若聖經裡的伊甸，滿溢著生命力，欣欣向榮。
這裡和俄國完全不同，相同的只有安寧。
多美好啊。
直到我感受到能量波動為止。
如湖面投進了小石子，有人在使用森林巫術，我猶豫著該不該去看一下。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1BPx9Al5
我一點也不想和王元旭打交道、也不在乎他為什麼違反了門禁守則。可下一秒，便感受到那波動舐過我的身體，如同掃描。身為一個森林女巫，熟悉這股魔力的我雖然不會感受到不舒服，可卻覺得不滿──他憑什麼用巫術打擾我！
「神愛世人，甚至賜下祂的獨生子，叫所有信祂者不致滅亡，反得永生。」
這是聖經最常被引用的一段經文，也是所有聖職者第一段學到的、最簡單的禱詞，力量不強，能使出的聖力也很微弱。這裡裡不是無人的雪原而是人多的瑞士，自然有許多聖力可供我使用，我的手指痠麻著，讓聖力往王元旭的方向掃盪。能量的波動忽然增幅，顯然我的聖力影響到他了，像他那種嬌生慣養的巫師，自然會為此感到難受。
敢打擾我就得承受代價，我對安蘇雅寬容不代表對其他人也一樣。
儘管已經盡量降低了使用的能量，可他還是會不舒服，身體弱一些明天就得請假了。不過這裡有自然造景，他能從一草一木中提取能量恢復自己，我想他不會真的受到傷害，便漫步離開了。
他沒有追過來，傻子才會追，他應該不會想在這裡和聖職者開戰。
我避開了所有保全，無驚無險的回到宿舍，翻窗進房間後便打開了餅乾和手機，在毫無意義的影片陪伴下簡單解決了一餐。洗完澡後還得繼續念書，得追上大家的進度。我決定挑燈夜戰，把書裡的東西想辦法塞進腦子裡。
可在看書的過程裡，總有種忘了什麼的感覺。
「……我是不是沒把安蘇雅的衣服從洗衣機裡拿出來？」明天她一定會大呼小叫，特別是在發現我沒照她的話做，把不同的衣服分開洗的時候。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4yNAt9lX
累死了，不想念書，我決定放縱一回，在晚上十點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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