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興鳳舉 - 第十九章鸞鳳和鳴

這股能量並非是衝擊波，而是精神連綫，或者說……酷刑。

蘭于飛滿身傷疤，對痛苦的忍耐力不敢說冠絕天下，至少也是世間少有。

哪知甫一接觸的瞬間，腦袋就像給顏維鴻開了瓢，險些沒痛暈過去。在這非人的痛苦中，不屬於蘭于飛的記憶，潮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中。

在這個記憶的片段中，建築物高的可怕，幾至參天，醜到可怕，乍然望去，仿佛是半遮半掩在迷霧中的怪獸。

天空一片昏暗，懸浮著龐然大物，大到一眼望不到頭，並發出低沉、鄙陋、刺耳的轟鳴聲。

人們的衣著倒是和僖質風格的衣裝類似，但簡約到極端的程度，姑娘們濃妝艶抹，大腿、胸膛、後背都成片成片的露了出來。

若在以前，看著這白花花的一片，蘭于飛做夢都能笑醒。但此刻他只想吐。

畫面中，一半的人陷入變異。每一個變異的人，其扭曲的程度，就好像無數個極端瘋子想象力的隨機組合，既沒有道理可言，更談不上邏輯。

黏液，觸手，腐爛的肌肉，外漏的臟器，惡毒的巨眼，在這群不可名狀的怪物中，都顯得如此“精緻可愛”。

另一半陷入混亂瘋狂之中。他們擁擠在一起，糾纏堆叠。相互吞噬，恣意從同類的身上撕咬下一條又一條的肌肉來。

雖然如此，他們看起來並未感受到疼痛，恰恰相反，而是露出了鮮血淋漓的恐怖歡愉之色。

已經殘破軀體，卻不耽誤他們，在鮮血污穢中交媾親吻，啃咬、吞食著對方的舌頭和嘴唇。

他們自殘著。徒手摳出的自己的眼球，甚至將整條手臂塞進嘴巴裡，硬生生的扯出內臟……

蘭于飛駭然發現，自己沒有嘔吐，不但沒有嘔吐，心中竟然隱隱想加入其中。

他强撑著用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何等的背德逆天。可這種自我說服，於此情此景之下，竟顯得單薄的可笑。

精神連綫仍在，無盡狂亂血腥的記憶片段，仍在瘋狂湧入。

蘭于飛雙眼漸漸被混亂邪惡所充斥。忽然大叫一聲，眼瞳中却生出一種赤紅近橙的異色來，周身升騰起灼熱的赤色光團，五彩霞光繞著光團飛掠繞動，帶著空靈又充實的清越迴響。

光團觸及之處，花草昆蟲，盡皆灰飛煙滅，就連土地本身，都失去了活力，變成寸草不生的“死土”。

幾乎與此同時，顔維鴻雙目之中却是一種翠綠近蘭的異色，周身升騰起冷艶的翠綠光團，光團外流掠著深紫色電弧，如蝴蝶一般翩躚起舞，帶著動人心魄的焦響。

光團所到之處，貧瘠的鹽堿地瞬間植被茂密。萬物更是瘋長，茅草虬結成山丘一般，大樹直上雲霄，就連微不足道的螞蟻，就擁有了成年家犬的體型，因而顯得極為猙獰可怖。

光團彩霞仿佛两极，甫一生成，便相互交融，略無滯窒。體積瞬間膨脹十倍不止，亮度亦如是，映的太陽為之失色。

但絕不刺眼，反而如春風、如流水、如雨煙，仿佛這巨大的光團，是世上最自然不過的存在。

又彼此糾纏，似是都想壓到對方。偏偏誰都奈何誰不得，始終保持著勢均力敵之態。

在光團的照耀下，赤橙能量所造成的湮滅，翠綠能量的所造成的勃勃生機，轉而全數恢復原狀。

旋即，帶著高亢嘹亮的鳴叫聲升騰向天，越過雲霄，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一切歸於平靜。

「啊……安逸。」顔維鴻收回了精神連綫，腦中的混沌一掃而空，但覺前所未有的神完氣足。

這本不足為奇，儘憑他的能量，也能最大程度的恢復體力和精神能量，甚至能夠起死回生。

但這種靈魂層面的安寧和順，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偏生感覺是如此的美妙，讓他愜意的呻吟了一聲。情不自禁的雙臂伸展，仰望天空，一臉的享受，活像是一個剛剛滿足的重度癮君子。

良久，顏維鴻方才回過神來，認真的打量起蘭于飛來。心中潮起潮落。

暗自思量:「我在無限幻境苦耗萬年之功，才悟得這前所未有的新能量。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和我相提並論，可真是活見鬼。」

他孤高自詡慣了的，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一想到“相提並論”四個字，嘴角難過的抽搐了一下。又想:「也幸虧如此，否則的話“魃犼意志”可夠我受得了。」

「他的能量雖然和我的正好相反，卻更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者交融，似是妙用無窮，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他最是性急，既有此念，便生出迫不及待之心來。剛剛抬腿，卻又停下腳步，雖然恣意妄為，畢竟還沒到“提了褲子不認賬”的禽獸境界。蘭于飛可算是幫了大忙，哪能招呼不打就走人呢？

又是良久，蘭于飛方才緩緩睜開眼來。他的大腦一直被肮髒混亂所充斥，一直處於感官麻痺狀態，全然沒看到兩人身體的異象。

轉醒後，那些陌生的記憶還在，好在現在回想起來，除了噁心就是反胃，再也沒有了加入其中的想法。忽地起身，一拳驟出，將顔維鴻擊倒在地。

對顔維鴻來說，“挨揍”這件事可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怒道：「狗日腦殼殼有包噻？打我做啥子喲？」驚怒之下，又噴出了家鄉話。

蘭于飛從未像此刻這般憤怒過，鐵青著臉，怒目而視。

顔維鴻一手捧著臉，站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你撞了大運咯曉得不？居然還好意思打我噻？」

眼見對方擰眉怒目，又要動手，忙往後退了幾步，搖手道：「急個啥子嘛，聽我說完。」

頓了頓，顔維鴻改爲周離官話道：「你要打就打那個老梆子去，按照你們的話說，至高法座大人。是他的預知夢告訴我，這條路上有能幫助我的人，我相信他說的就是你。對了，還有個第一號老神棍是幫凶。我不介意你連他一起打，如果有需要，我很樂意幫忙。」

牽扯到至高法座，讓蘭于飛神色略緩。忽然卻見顔維鴻和之前已經是判若兩人。

那神情中的癲狂暴戾早就烟消雲散。一雙眼睛寶珠也似的熠熠生輝，光華流動。整齊白晰的臉上一片平靜，還有慵懶中帶著傲慢的輕蔑。

這倒不意外，世上或許有不固執的山羊，却哪裏找不傲慢的法師去？但這傲慢卻是如此的純粹，純粹到讓顏維鴻竟然帶有幾分孩童的純真。

蘭于飛道：「尊駕的解釋，最好再合理些。」就算是至高法座的命令，也該有個由頭才是。

顔維鴻怕再挨揍，便又後退了兩步道：「第一，不准再打我。第二，尤其不能打我的臉。第三，再打我，我和你沒完。」說的很是認真。

嚴正聲明之後，顔維鴻繼續道：「魃犼……」

他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饕餮紀元第一次。神權紀元第二次。帝國紀元第三次。咱們誰都知道第四次一定來，但不知道何時來。兵家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所以，總得有人編寫一份系統的魃犼學識吧？」越說越是理直氣壯。

「我說我幹不了，那兩個老棺材瓤子非逼著我去，說除了我別人不行。你說我到哪找資料去？當然得去魃犼戰爭的時間段。你們人類本就是正邪同生體，這些狂亂也是魃犼爲了人類量身打造。你讓我一個人如何抵擋魃犼意志？」

越說越是傷心委屈。

「被魃犼給塞了一腦子的狂亂。强撑著逃了回來，他們倒麻爪了，就他娘的給了我一個預知夢。讓我在這塊找能幫我的人。結果，能幫我的人沒找到，倒先撞見了一群禽獸。我心中的瘋狂混亂本就達到了臨界點，被他們一激，你能控制得住？實在沒辦法了，找你分擔吧，你居然還揍我？揍我就揍我吧，居然還打臉。打人不打臉，吃飯不奪碗……」

像個被冤枉的孩子似的，眼中含泪，沒完沒了的嘟噥起來。

這人說話又快又急，還伴隨著濃烈的鸞和口音。蘭于飛花了好了一會，才算琢磨明白大致脉絡。

爲了編寫魃犼學識，顔維鴻用時空羅盤去了魃犼入侵的時間點。自然免不了被魃犼意志入侵神智。陷入瘋狂的邊緣，勉强逃了回來。

至高法座大人利用預知夢的能力，告訴他此處有能相助之人。然後，又被一群惡人激起了心中邪惡，幾至失控。最後，迫不得已之下與他分擔。

顔維鴻兀自嘟噥著，話中已完全沒了重點。絲毫不考慮，為了自身安全，而將一個陌生人置於巨大的危險之中，是否具有合理性。

哪怕是這是至高法座的命令。要是換個人，只怕要糾纏個沒完沒了，偏巧蘭于飛正好是吃這一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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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是侯門公子，又是君主主義者。越能擔當越多的事情越好，最怕的就是自己變成一無是處的廢物，或者是無所事事。

同時也暗自慶幸，幸虧那段記憶屬於魃犼意志。被魃犼意志扭曲心智不丟人，若是平白的羡慕那種瘋狂邪惡，何止是反人類？

也不免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險之又險的沒被控制。怪道是，剛見顏維鴻的時候，這傢伙哪哪都不對勁，言行舉止，無一不透著扭曲病態。

轉而又想，這人居然能獨自一人抵抗魃犼意志，的確是了不起。

無論如何，此人爲了保護人類，穿越時空去編寫魃犼學識，乃是何等大的犧牲？何等大的風險？

蘭于飛心中的恚怒已然蕩然無存。微微一笑道:「顏兄也沒說不是嗎？」

非但如此，蘭于飛竟然生出些許的愧疚來。「顔兄如果不快，大可以再打回來。」

說著，真的把臉伸了上去，一臉的誠摯。「而且，如果可以的話，下次盡可以帶上我。很樂意爲顔兄分擔。」

顔維鴻從來沒有使用原始暴力的習慣，主要怕震到手。「帶上你？爲什麽人類總是如此愚蠢，連基本的傳送法則都不懂？」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對方。

這話說的，有幾個人懂那個？但蘭于飛本就涵養甚佳，更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了。是的，對方的神態表情委實和一個小孩子差不多。

笑道：「願聞其詳。」

顔維鴻翻了個白眼。「以你的智商，說了你懂嗎？你分得清空間傳送，時間傳送，時空傳送嗎？」

繼而道：「你肯定是聽不懂。舉個簡單却不大準確的例子。比如一個人的能量值是一，能量，時間，空間。時空傳送此人所需要的基本能量消耗，是一的三次方。如果一個人的能量值是二，那麽就是二的三次方。這還沒算質量，當時的精神狀態，能量的波動，空間的穩定，時間的流暢度，維度的……」

又嘟嘟噥噥一長串。

「你擁有强大的肉體能量，我擁有强大的精神能量。如果只是單純的空間傳送，或者是時間傳送也倒罷了。這世上到哪去找，能同時時空傳送我們兩人的能量源？」

蘭于飛這次是真懵了，因爲一句也沒聽懂。

顔維鴻絮絮叨叨的一大篇，嬰兒也似的肥嘟嘟的臉上，已經洋溢著不耐煩。「我家去。」

活像個發脾氣的孩子，忽然雙臂一展，縱身一躍，已然化身百靈振翅而去。

只留下在風中凌亂的蘭于飛。心想：「難道不該留個通信的地址嗎？就算去不了，下次等你回來，再找我一同分擔也未嘗不可呀。好在鸞和城離蘭庭不遠，待辦完了該辦的事，自去鸞和城找他。」

萬年來，魃犼發動了三次攻擊。每次都是危若累卵。却始終對這個强大、邪惡、神秘且極具侵略性的種族知之甚少。

倘若能編寫一個有關魃犼的系統知識，甚至去弄明白，對方爲何執意攻擊人類，這對未來的幫助何等巨大？

與之相比，圍剿幾個墮法師、畸獸、個體魃犼什麽的，簡直不值一提。

自至高裁判會退役的沮喪一掃而空。有價值的感覺真好。却又想：「你擁有强大的肉體能量，何爲肉體能量？」

「壞了，萬里呢？」蘭于飛舉目四望，哪裏還有新夥伴的影子？

剛想抬步，頓覺腰酸背痛腿抽筋，好嘛，老男人的毛病全上來了。自然是因爲那一場惡鬥之顧。

將盾收回戰鬥如意囊中，還劍入鞘。右手中却多了一支圓頭手杖來，拄著走路頓覺輕鬆不少。

還沒走出幾步，却見一騎自西而來。在視野的盡頭，沿著丘陵忽隱忽現。又有數騎自東、南方向而來。北方更是烟塵大起，顯見是一個龐大的馬隊。

蘭于飛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包圍了。倘使對方有敵意，除了束手待縛，就只剩下跪地求饒了。倒也沒有驚懼，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蘭于飛”這三個字還是值幾個錢的，誰會跟錢過不去？

南方的數騎近些，雖然他們跑得慢，却是最先到來。蘭于飛見到他們時，又驚又喜，原來是他們還牽著萬里，怪道是跑得慢。

見騎手們暫時沒有靠過來，只是遠遠的勒住繮繩，情知他們在等同伴，也就沒著急去交涉。

四方共四五十匹馬，却只有二十多個騎手。坐騎弓箭挂鞍，盾矛在勾，也算是武裝齊備，馬上的騎手則多是布衣。

他們皮膚粗糙，膚色深沉，手指粗短而手掌較大。蘭于飛猜想他們十有八九是農夫，起碼主業是農夫，因此就更不著急了。

不等蘭于飛上前交涉。北面的馬背上，跳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來，逐一掀開面罩檢查尸體。叫道：「老天，真的是劉毅那幫天殺的。」聲音中帶著難以自禁的狂喜。

當先一個五十來歲的漢子，縱馬過去，看了一眼稀稀拉拉擺了一里多地的尸體。掉轉馬頭到蘭于飛身旁，下馬道：「可是後生殺了他們？」

見蘭于飛拄著手杖，顫顫巍巍的樣子，並不覺得有很大的危險。但，眼睛始終不離蘭于飛腰間的長劍。

蘭于飛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漢子聞言一揖到地道：「我代表曾牛鄉社，感謝後生大恩。」

“天殺的”三個字都叫出來了，顯見有深仇大恨。蘭于飛一問才知道，這夥人却是一群流竄在這附近的劇寇，帶頭的叫劉毅。曾牛鄉社曾與之交涉，表示願意支付些錢糧物事，只望莫要來騷擾。

哪知這群人一不要錢二不要東西。只管奸淫擄掠，無所不爲。偏偏他們又是一夥馬賊，來去如風，飄忽不定，哪裏圍堵的住？

今日他們撞到了半瘋狀態下的顔維鴻的手裏，受盡折磨，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雙方一陣寒暄，通了姓名。蘭于飛指了一下萬里，微笑道：「可否將他還給晚生？如今天色不早，也該繼續趕路了。」

帶頭人叫做曾博清，連聲道：「當然，當然。」

轉而又道：「我瞧天色不早了，公子還是在敝鄉歇息一晚，養足了氣力再上路也不遲。二來嘛，這些人都是公子所殺，他們的東西自然都歸公子所有。我看公子携帶不便，大可以作價賣給敝鄉。」

這些都是流水作坊裏，水力鍛造機打出的盔甲，能值幾個錢？二來，蘭于飛這些人大多一身布衣，有心相贈，便道：「承蒙盛鄉收留，權當借宿之資如何？」以他現在的身體狀况，能就地歇息一晚自然是最好。

曾博清如何肯？道：「敝鄉也不缺這些東西，留下來也是轉手賣掉。再說了，能幫咱們宰了劉毅，已經是大恩大德了。這幫天殺的，總是堵他們不著。」

他拍了拍坐騎道：「這些個馬都是他們的，我們看到四散的馬群，這才出來搜羅。說來公子不要見怪，這些馬咱們就留下啦。」

蘭于飛笑著用手杖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腿，道：「恐怕我是抓不回來的。」

忽然，他意識到欠了顔維鴻一條命。如果這些人乘著馬，與路上和自己相遇，以他們的名聲，只怕不會放過自己。而自己絕不可能打敗二十幾個騎兵。更何况馬鞍挂鈎上還有弓弩長矛等物。

曾博清大喜，便令鄉黨搜羅尸體的物資。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IhfL156Y
一衆鄉民見劉毅等人傷口，都是在盔甲的縫隙處，紛紛驚嘆蘭于飛劍術卓絕，不愧是一人敵二十五之豪傑。

至於被顔維鴻虐殺的兩人，他們又如何能看出所以然來？又是在皆大歡喜中，因此沒有多問。蘭于飛也沒有多嘴。倒不是他想吞下顔維鴻的功勞，實在是要說清楚太過于耗費唇舌。思來想去，還是沉默是金的好。

那名叫牛當勤的少年笑道：「若是公子能留下來一段時間，教教我們劍術就好了。」

曾博清喝道：「小孩子滿嘴胡唚，還不趕緊幹活。」

牛當勤吐了吐舌頭，又道：「公子剛才可曾見到大鳥了？」

蘭于飛奇道：「大鳥？」

牛當勤道：「叫聲又好聽又大，公子沒聽到？」

蘭于飛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精神連綫的時候，幾乎給魃犼意志所控制，完全失去了感知能力，哪裏知道鳥叫虎吼的？

“盛鄉”二字本是蘭于飛的客套詞。沒成想跟著曾博清等人回去了才知道，原來是個形容詞。

曾牛鄉社只有這兩姓。曾氏宗社竟有六萬餘人，下分八族，八族之下又分爲二十九個支族。牛氏宗社，雖然略遜一籌，却也大致如此。這一個鄉社便有十余萬人，占地百里之廣，可算是“合族而居”傳統之集大成者。

他所落脚的青竹坳，不過是鄉社百餘個村落之一，周遭丈余高的石墻環繞。村外水田阡陌相連，村內房舍櫛比鱗次，圍繞著祠堂而建，而太極廟則和祠堂合二爲一。

這種廟、祠合一的做法，算是當年傳教之初，聖山的妥協之舉。畢竟，人們在帝國紀元祖先崇拜了幾千年，突然讓人家不要祖宗了，多少有些强人所難。幾百年下來，便形成了中、南周離半島的主流信仰——太極教入世派。

這就是爲何苦修派在中、南周離半島如此不受歡迎。因爲苦修派譴責任何形式的偶像崇拜。

在青竹坳的入口前，蘭于飛稍稍暫停了一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四河城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臉上掠過一絲陰險而又神秘的微笑，和俊朗的面容頗不相稱。

按照貴客的待遇，蘭于飛被安排到祠堂的客房裡。他白天那場好鬥，又被顔維鴻折騰了一回，早就疲憊不堪。匆匆吃完晚飯，隨便沖洗了一下便即上床酣睡。

夜半時分，吱呀一聲，客房的門被推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hkHdTx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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