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齋 - 曾經斬斷的親緣 3

「老大！去不去遊戲場！」放學的鐘聲一響，幾個眼神發亮的小弟衝到了陸梓楓的面前，你推我擠的，差點往陸梓楓的身上撲過去。

「去，阿呆那裡進了新的機器不是？」陸梓楓拿起沒裝幾本書的書包，他頭一偏，掃過面帶微笑的言紫皓，定定落在莫祈安身上。

「你打工別太累了。」他對莫祈安說道，同時看了一眼紳士。

後者窩在莫祈安的書包裡，點了點頭。

「…不要只說我了，你別在外面打架，回家又被罰。」莫祈安眨了眨眼叮囑道，對陸梓楓老是袖子一挽就是一對多的囂張感到擔憂。

雖然就算是一對十、或是一對幾十也不是問題，但他的家教是真嚴苛啊！被抓到在外面開掛打架是要上家法的。

「嘖！那些破戒律！」提到這點，陸梓楓沉了臉色，不想繼續多說的揮了揮手，身後簇擁著一堆小弟就離開了。

「祈安，明天見了～」言紫皓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是弟弟下課的時候，同樣道了聲再見就離開了。

莫祈安落在最後一個，他笑著看朋友們離開，然後慢騰騰的往校外走去。

「祈安，傻瓜。」紳士腦袋露在外面，以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說話。

明明可以和朋友們一起走，卻偏偏要分開行動，奇怪的很。

「當然是喜歡一個人走才這樣做啊～」莫祈安垂眸笑道。

「梓楓，擔心你。」紳士扒著袋口往外看，一邊說道。

「梓楓小時候明明很愛哭的，還跟在我後面叫哥哥呢，長大就變了阿～」莫祈安抬頭看著豔紅如血的夕陽，瞇起了眼喃喃道。

「嗯…小時候和他玩過家家酒，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當媽媽，陸叔叔好像還說過我要是嫁到他們家就好了。」祈安笑了起來，回憶起小時候事情，臉上全是懷念的神色。

「祈安打架，梓楓哭哭。」紳士也想起來了，誰能想像如今威風八面，罩著學校方圓十公尺之內所有遊戲場所的陸梓楓小時候老是被欺負？還要莫祈安去討回公道。

「…一竹會拿著醫藥箱給我們兩個偷偷上藥，一邊生氣梓楓，要他像個男子漢。」祈安失笑，然後是悵然若失的落寞，他忍不住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從兩年多前，這裡就再也感覺不到和另外一個人相聯繫的怦然了。

在豔紅魔性般夕陽下，祈安沉浸在回憶裡，神遊般走著。

「啊！是祈安！」活潑的男聲讓祈安回神停下腳步，他回頭，看向馬路對面的人。

「永樂、永影？下午好～」祈安禮貌的打了招呼。

很快行人穿越道的綠燈亮了，永影牽著永樂的手走過來。

「下午好。」那是一眼便知是雙胞胎的兩人，但是拋開相似的外表，走在一起絕對沒人相信是兄弟的組合，身為兄長的永影推了推眼鏡，冷淡的回應。

「你們今天慢了一點？」祈安看了一眼手錶，禮貌性的關懷。

這兩個已經上大學的兄弟平常會比他快十分鐘，通常都會在店裡的更衣室碰面。

「哈哈，有點狀況啦…」比起陰沉的永影，更加開朗的永樂尷尬的摸著自己的頭髮笑，獲得永影的白眼一枚。

「一起進去吧。」永影推開咖啡廳的門，對祈安露出可以算是友善的笑容。

這對兄弟像是絕對的黑跟白，截然不同，感情卻異常的好，讓人覺得特別有趣。

「你們真的好特別喔！兩個人的差距大到不像是親兄弟呢～」莫祈安記得自己有一次這樣感嘆過。

永影純黑的眼珠沒有情緒的看向他，又看了看自己天真傻樂的弟弟。

「可以選的話，我也不想。」永影陰惻的說道，語氣認真，要不是被陷害，他才不想和永樂綁定。

「嗯？你是說孽緣的意思嗎？哈哈，永樂的確是會讓人擔心很多的類型，這位哥哥辛苦了～」祈安調侃道，包含自己的苦澀想法在內。

永影卻莫名因為這句話認同了他，那雙黑到不像人類眼珠的瞳泛出笑意。

從那一天開始，他也開始受到這位氣質深沉的『哥哥』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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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又跟那群貓混在一起了。」趁著客人比較少的空檔，永樂湊到擦碗盤的祈安身邊。

他們打工的地方是貓咪咖啡廳，老闆是愛貓人士，收養了三隻貓，而頗具靈性的紳士則受到老闆的喜愛，常常在店裡面晃悠。

「牠在家裡應該挺寂寞的，畢竟我是獨居。」祈安感嘆的說道，有些對紳士虧欠的內疚。

「貓是順從慾望的動物，如果不喜歡現狀會表達出來的。」永影淡淡地說到，反過來安慰他。

「看起來，牠並沒有對現況不滿，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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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的高峰期很忙碌，足夠讓人忘卻煩惱，時間過得很快，在祈安可以喘口氣歇息的時候已經來了打烊的時間。

「祈安，下班了…你可以先走了。」收拾著冰櫃裡賣剩下的蛋糕，戴著髮箍的老闆說道。

對於自立自強的莫祈安，這個老闆非常友善，甚至大方的允許他在考試期間請假，按照他的話說就是高中生的每次成績都很重要。

然後老闆扭頭就對雙胞胎大學生說道。

「永樂、永影，幫我把盤子搬到廚房。」

老闆最喜歡奴役的對象就是兩個過於能幹的大學生了。

「老闆，我在對帳。」推了推眼鏡，永影坐在電腦敲著鍵盤的推了推眼鏡說道，永樂笑了一聲，逕自走過去搬起重量不輕的大盤子，還對莫祈安做了個快走的口型。

祈安靦腆的道了聲再見，推開玻璃門走出去，腳邊還跟著黑貓一枚。

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路邊的路燈亮著溫暖的橙色光芒，然而走不到五公尺，莫祈安就發現那些路燈短路般開始冒出火花，從遠方開始，一個個熄滅了光芒。

「啪滋！」頭頂上的最後一個路燈也暗了下去，周遭頓時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祈安站在原地，等待眼睛適應僅剩微弱月光的環境。

紳士一躍到他的肩上，幽綠的眼睛警惕的窺探四周，牠毛茸茸的尾巴圈著莫祈安的肩膀，以示保護。

莫祈安漸漸適應了僅有月光的視野，他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剛走出幾步就發現前方月光下的影子裡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昏暗的環境讓他看不清，但不好的預感讓他他警戒的握住書包上掛著的平安符，腳步後縮。

紳士則直接炸了毛，對著扭曲詭異的影子嘶聲咆哮。

「八方退散！」

與貓嚎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令喝和金屬頓地的聲音，路燈啪地恢復暖色的光，莫祈安微微眯起眼，好一會才看清站在離他五步之遙的陸梓楓。

他一臉煩躁，目光緊盯著望著殘留在月光之下的黑影

…儘管不再異樣扭曲，但是難聞的氣味仍然殘留在那裡，明確的留下了異常的痕跡。

「梓楓，你還沒回去？」莫祈安並不覺得他是刻意等在這裡，看著他手上倒提著的鐵管，看起來像是從某個工地順過來的，他下意識的問道。

「…你剛剛是去打架了嗎？」

「沒有，被那些傢伙拖著打遊戲到了九點。」陸梓楓乾脆利落的回答，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雪白的鹽，抬手往莫祈安身上灑了灑。

「唵，修多利，修多利，修摩利，修摩利，薩婆柯。」他神色肅穆，低聲念道，從小就在陸梓楓身邊的莫祈安一怔，他甚至聽得出來，這是淨身業真言

…雖然這樣說，陸梓楓肯定只是一時又想不起來驅邪咒文，隨便拿了他覺得有效的咒文湊數。

莫祈安不覺得異樣，因為陸梓楓也是神色平常，但這兩個人一個是半吊子，一個是無自覺，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陸梓楓這種過於奇葩的天賦，淨身咒跟淨身業真言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東西，使用方式錯誤還能得到正確的解答是非常荒謬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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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你現在立刻馬上回家！」陸梓楓抬手在莫祈安背後一拍，重的瘦弱的優等生腳步踉蹌，溫和的對他說了一聲晚安後離開。

「可惡！到底是被甚麼東西混進來了啊…該死的臭老頭，結界那些漏洞早就通報上去了，還在那邊拖工程…」陸梓楓明顯煩躁，一隻手揉亂了頭髮，平常掩蓋在劉海下的眉間細痕露了出來。

他深深皺著眉頭，看著莫祈安消失在街尾，自己蹲在殘留著痕跡的影子前搗鼓了一陣，然後提著鐵管朝某個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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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梓楓走遠，永樂神色複雜的拉著永影從角落藏身的地方走出來，他吶吶的看著永影，欲言又止。

「哥，那是…」相較於不敢認的弟弟，永影肯定的說道。

「沒錯，我看見他的靈魂了，在被貶後應該輪迴百世，算起來，這應該就是他的最後一世了。」

然後，過完最後的一世，歷經輪迴的靈魂將消散。

永樂低下頭，露出了悲傷的神情，而永影若有所思的望著看不到人的街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永樂有些憂傷，天真的眼裡滿是擔憂和傷懷。

「你以為誰都跟你我一樣？一個是被丟下輪迴台，一個是跳轉生堐的？」永影對弟弟翻了個白眼，永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永影沉吟半晌，純黑的眼珠越發的幽暗。

「妖異不一定是衝著我們來，畢竟我們徹底的封塵了真名，而嵐永影跟嵐永樂又是普通人的命格…比起我們，臨淵這塊地方可以說聚集了許多異常顯眼的傢伙們…僅僅是莫祈安身上的蛟易就足夠讓妖異垂涎了…」永影難得如此多話，他語帶嘲諷，輕笑了一聲。

「呵，真不愧是臨淵阿。」永影眼中的風景和尋常人不一樣，他掌管泥濘般污穢的冥府，是地下十八層當之無愧的帝王。

即使名字被封印，他靈魂自帶的強大還是在這個普通人永影的身上洩漏了一星半點…他非本意的能看到靈魂的本相。

打個比方，他弟弟永樂的靈魂就老是閃亮到耀花他的眼睛，近幾年他的度數增加絕對和永樂有關。

「儘管如此，我還是會去救那些人的喔～就算是拼盡此生，我也無法對無辜受害的蒼生視而不見～」永樂淡淡的笑了笑，他和永影同樣擁有生來就強大的靈魂，越是使用力量，本該被封印的東西就越是壓抑不住…到了最後，他在人世可能就是一個短命猝死的結果吧？

…因為僅僅是普通人的嵐永樂不能承受他的力量。

那些在他跳下轉生崖前強加他身上的枷鎖，根本拘不住他的能力。

但要是永樂的身體崩潰了，『他』說不定會被抓回去。

「隨便你。」永影異常冷淡地回應，接著是長久的沉默。

他們原身的生活截然不同，就連價值觀都天差地遠，就像是祈安說的一樣，他們這段莫名其妙的兄弟緣分，或許真的就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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