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前往内森兄弟家中的路上,小镇已化为光怪陆离的畸形之地。空气凝滞得如同胶灼,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寂静。很快,他们便目睹了令人惊骇的景象:伦福德小镇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昔日鲜活的镇民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横七竖八倒在路边,口中机械地重复着含糊不清的音节。那声音像是无数绝望灵魂的哀嚎混杂在一起,又像是来自无底深渊的邪恶低语,扭曲而疯狂。艾格尼丝、塔夫和老伯特维克顿感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他们慌忙捂住耳朵,加快脚步冲过广场。
然而,广场上的诡异景象却如同失控的万花筒般。上一秒周围还冷得让人牙齿打颤,下一秒又瞬间酷热难耐。钟楼上的时钟,此刻疯狂地逆时针旋转,发出尖锐刺耳的钟声。原本应该鲜艳绽放的花坛,此刻只剩下一片枯败,花朵凋零枯萎,黑色的花瓣散落在如同历经百年风霜的石砖上。农具、水果,还有一些已经分不清形状的杂物,都如同幽灵般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几只倒霉的家禽,更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拉伸,变成如同面条般细长的怪异形状,软趴趴地瘫在地上。他们试图径直穿过广场,却发现周围的光线正在迅速消逝,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般吞噬着一切,当他们终于穿透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后,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广场的入口处,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循环。
“这真是……糟糕透了…”,艾格尼丝停下脚步,但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她,也被这超乎常理的景象震慑住了。
“天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伯特维克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肥胖的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物质位面的规则……好像都被彻底扭曲了……”,塔夫紧紧握住剑柄,神色凝重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空间结构不稳定,重力场出现异常,物质的形态和性质也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扭曲,而是更深层次的、涉及到宇宙基本法则的崩坏!我们必须尽快阻止这一切的源头!” 艾格尼丝语气急促,神色焦灼,事态的严重性远超乎她的预料。
终于,三人如同逃离地狱般绕过广场,来到了桑顿兄弟家中。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内的景象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诺尔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生死不知。而内森则如同石像鬼般佝偻着背,专注地欣赏着躺在床上的纳蒂亚。纳蒂亚的变异比之前更加严重了,脖子上鼓起了一个个恶心的肉腮,嘴唇外翻,如鱼唇般突出,露出里面细密的牙齿,腹部高高隆起,布满了狰狞的紫色血管,如同无数蚯蚓在她皮肤下蠕动。随着她一阵痛苦的痉挛,那隆起的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而她分娩前的阵痛立刻引起了另一场地震。内森面前,悬浮着一本由黑曜石般材质构成的魔典,幽绿色的光芒从中倾泻而出,将内森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而他正用一种众人从未过的语言吟唱着邪恶的咒语。
塔夫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门口,他声音低沉地问道:“内森……你在做什么?” 他的手已经悄然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战斗。
内森的头颅如同生锈的机械般,僵硬地转动过来,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眸已经被彻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两对令人毛骨悚然的橙色虹膜,层层叠叠,如同昆虫的复眼,眼白完全消失殆尽,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橙色光芒。他的皮肤也变成了光滑的墨绿色,如同某种深海爬行动物的皮肤,在幽绿色的魔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一种如同沥青般的粘稠黑色液体不断从他的口罩缝隙中渗出,浑浊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 “我在……取回我应得的一切……”
“Xoth'yll-nagr Garthogg-neb,Rh'lek-mgn Vohn-ghast Z'gotha-y'ha!”,内森随着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癫狂和渴望,“在星陨渊牢的最深处,伟大的梦者即将苏醒!”,他狂热的张开了双臂,如同迎接神祇降临的狂信徒。
“内森,你真是疯了!我的儿子在哪?”,老伯特维克终于鼓起勇气,从塔夫身后探出头,肥胖的身躯依然在不断颤抖。
“可怜的小伯特维克? 他早就被你身边那两位‘英雄’……亲手杀死了。” ,内森透过面罩发出了阴沉的笑声 。
老伯特维克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瞬间僵立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塔夫和艾格尼丝,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愤怒。
“我们遇到的那个怪物… 果然是你儿子。”,塔夫怜悯地看着老伯特维克,语气中带着同情和歉意, “很抱歉,伯特维克先生,但你儿子已经不是人类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彻底侵蚀…”。 旁边的艾格尼丝突然插嘴, “没错,从生物学角度分析, 他的身体形态已经非常接近八腕目,但又长着类似七鳃鳗的环状口器……嘿,塔夫先生!” 塔夫忍不住拉了拉艾格尼丝的手臂,对她摇头示意不要再继续进行学术分析。
老伯特维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近崩溃地嘶吼道, “是你… 是你害死了利亚姆?! 你这个恶魔——!”,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内森,却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内森的复眼诡异地转动着,他饶有兴致地看向老伯特维克, “我本来以为小伯特维克会乖乖地为我效力,没想到,他竟然抵抗住了魔典的力量,还想偷偷去通知我的兄弟。呵呵,这小子比他爹有种多了。”,他停顿了一下, “我特意没有让魔力影响到你,就是为了亲眼欣赏你这痛苦绝望的表情,不得不说,我真是太满意了,哈哈哈哈……”,他发出沉闷粘腻的笑声,那笑声如同来自腐烂的沼泽。
老伯特维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不…利亚姆…是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语,彻底陷入了悲痛之中。
“你对纳蒂亚……做了什么?”,塔夫紧紧盯着内森,悄悄地拔出了长剑,艾格尼丝也立刻召唤出了魔法书。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内森发出嘶哑的低笑,他伸出如同枯枝般细长而扭曲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纳蒂亚隆起的肚皮,脸上露出一种病态迷恋和狂热, “能亲眼见证我主人的降临,将会是你们无上的荣幸。”
“这不是你,内森,不要这么做!”,塔夫试图用言语唤醒内森残存的理智,但他手中的长剑却握得更紧了,很明显他的直觉并不相信面前这个生物还有救。
“哦? 塔夫先生… 你又了解我什么呢?”,内森发出嘲讽的冷笑, “十年前, 我那善良的母亲为了拯救这群愚昧无知的贱民, 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但是他们配吗?这群忘恩负义的蛆虫…看看你面前这个老家伙,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指向跪倒在地的老伯特维克,”为了那点可悲的利益, 他甚至不愿意为我的母亲竖立一座像样的纪念碑,仅仅只需要十年, 就可以让伦福德的每个人忘记她做出的牺牲。 而那场该死的瘟疫夺走了我正常呼吸的能力, 我那愚蠢又冲动的哥哥又害得我失去了双腿。我只能日复一日地困在这副残破的躯壳里,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我则像母亲一样被众神,被世界所遗忘!”,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疯狂,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你错了,内森。并不是所有人都遗忘了你和玛丽亚。”,塔夫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的咆哮,他无惧内森癫狂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内森橙色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疑惑和好奇。
“我知道你母亲的名字,我知道她做出的伟大牺牲,我也知道,有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一直默默地爱慕着你,不要让悲痛与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塔夫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内森。
“爱丽丝……”,内森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眼中的橙色光芒开始闪烁不定。
“好好想想吧,内森,你真的愿意为了满足你复仇欲望……去牺牲爱丽丝,还有那些所有还依然爱着你的人吗?你真的要让你母亲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吗?”,塔夫一边劝诫着,一边再次向前迈进了一步。
“我… 我…”,内森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面容也扭成一团,似乎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橙色的眼眸中再次充满绝望与疯狂, “不… 已经太迟了… 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复仇。我马上就要和纳蒂亚进入永恒梦境了,在那里,我们将摆脱这该死的痛苦,摆脱这腐朽的世界,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绝不会在这里停下来!你不会明白的,我已经已经付出了太多,你拥有我渴望的一切…你本可以带着你的神裔小女友远走高飞, 离开这个肮脏的小镇, 但是你却偏偏要留下来, 为了这些与你毫无相关的愚蠢的凡人一起送死!”,内森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他抬起头怨毒地瞪向塔夫,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塔夫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内森意识到危险的瞬间,塔夫动了。他猛扑上前,一把将内森从轮椅上扑倒在地,试图阻止他继续施法。 然而,内森的力量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只见内森单手扼住塔夫的喉咙,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他高高举起,原本残疾的身躯竟然诡异地漂浮到了空中,轮椅也随之翻倒在地。 内森的面罩在挣扎中脱落,露出了面罩下那张早已扭曲变形的面孔——原本应该长着嘴唇的地方,已被六根如同章鱼触手般细长的根状触须取代,在空气中疯狂地舞动着,背后两只残破的绿色翅膀也挣脱了皮肤的束缚,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破体而出,翅膀上布满了溃烂的脓包和黑色的血管。他那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眸,此刻也彻底被变异的虹膜所取代,只剩下两颗散发着妖异橙色光芒的眼瞳。
老伯特维克早已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内森张开触须下的布满倒刺和尖牙的环状口器,正准备一口咬断塔夫的喉咙——就在这生死间,一道耀眼夺目的蓝色魔能光束,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般猛烈的击中了内森的身体,随着一声巨响,内森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破麻袋般倒飞出去,他的身体撞穿了房间的墙壁,木屑和碎石四处飞溅。塔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捂住被掐得几乎窒息的喉咙,大口的喘着粗气。
“恐怕我们现在没法跟他讲道理了。”,艾格尼丝收起施法的动作。 “我同意。”,塔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刚想站起身,门外就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整个房屋仿佛都在为之颤栗。
“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个强大的法术,你必须为我争取时间。”,艾格尼丝神情严肃地说道。 “没问题,我会尽全力拖住他…”,“等等。”,艾格尼丝的双手在空中做出一个舞蹈一般优美而复杂的动作,淡蓝色的魔力光芒在她指尖如流水般涌出,然后凝聚成一个精致的魔法符文,符文缓缓飘向塔夫,化作一个头盔渗入了他的大脑。“这是什么?”,“一个防护法术,你会需要它的,现在赶紧去吧。”, 塔夫深吸一口气,握紧长剑然后冲出了房间。
内森如同幽灵般漂浮在空中,姿态诡异而扭曲,云层中不时降下的绿色闪电,让他那形容枯槁的身躯显得忽明忽暗。塔夫迅速从背后抽出长弓,毫不犹豫地向内森连续射出数箭,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去。内森只是像拍苍蝇一样轻轻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静止在了半空中,紧接着,这些静止的箭矢竟然诡异地调转方向,一同朝着塔夫激射而去,塔夫连忙向旁边一个翻滚,惊险的躲过了这致命的反击,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却骇然发现那些原本昏倒在地的镇民们,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双眼空洞,泛着诡异的紫色光芒,如同行尸走肉般,将塔夫团团包围住。
一个拿着锈迹斑斑粪叉的镇民率先发出嘶哑的吼叫,迈着僵硬的步伐冲向了塔夫,手中粪叉直刺塔夫胸膛。塔夫轻易地侧身闪过这破绽百出的突刺攻击,左手顺势抓住粪叉的木杆,挥出的右拳狠狠击中镇民的腹部。“呃啊!”,这个镇民痛苦地呜咽一声,抱着肚子跪在了地上,看来虽然被控制,他依然能感受到痛觉。塔夫舞动着把柄的钝端,“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周围试图靠近的人被纷纷击中头部,应声倒下。但是更多的人依然前仆后继地将他围住。塔夫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他将粪叉紧紧握在手中,在身前如同风车般旋转着扫过一圈,逼退了离他最近的镇民,趁着人群出现短暂的空隙,他迅速后退几步,开始低声念起咒语。 突然,镇民们发现脚下竟然出现了一片散发着油腻光泽的粘稠油脂,范围内的镇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个个脚下打滑,东倒西歪地地摔倒在地上。 塔夫凭借着优秀的平衡感,在滑腻的油脂中稳住身形,趁着镇民们混乱不堪的绝佳时机,冲向了桑顿兄弟家的方向。
房间内,艾格尼丝如同进入了忘我之境,她的嘴中念念有词,晶莹剔透的汗水浮现在额头上,魔法书散发出的魔力如飘渺的丝线,在她灵巧的指尖编织缠绕,一个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辉的法阵正在形成,强大的魔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四周扩散。然而,就在法阵即将完成之时,但是她突然感觉身体一阵痉挛,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随之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墙上不得动弹,法阵也瞬间破碎消散。
内森伸着一只手从破碎的墙壁外慢慢飘了进来。
“你…塔夫在哪?”,艾格尼丝担心她已经知道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死了。不过你不用接受他的命运,我的主人——伟大的梦者,看中了你,神裔。没错,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真实身份, 你身上那股天堂血脉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火般耀眼,根本无法掩饰。”,随着内森话音落下,艾格尼丝身上维持的伪装术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瞬间消散。“当伟大的梦者降世之后,你将会成为它最宠爱的选民,将永恒梦境带给艾瑟尔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将生活在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幸福和快乐的完美世界里。” ,
“我宁愿死,也不会变成你这样的怪物。”,艾格尼丝目光如炬,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是啊,一个生来就拥有着天神血脉的人当然不可能理解我这种贱民的想法。相信我,小姑娘,我也想过一死了之,对我这种人来说,死亡完全是种解脱,但是我的主人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命运。而你,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内森的一个字一句都像蜜糖一般充满了诱惑
“你…你是怎么知道…”,艾格尼丝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身世之谜,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除了泽非瑞姆,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孤儿。
“我所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我还看到了那个自诩清高的黄金轴心城的神选者,是如何残忍的剥夺你的整个童年的,那冰冷的教条,无止境的训练…啧啧,我俩比你想象的更加相近,加入我吧,世间所有知识和奥秘,皆会为你所有,命运将牢牢把握在你自己手中,而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将会匍匐在你脚下,亲吻着你的双脚,跪求你的原谅。”,内森向艾格尼丝伸出双臂,仿佛在迎接一个新的门徒。
“如果整个物质位面崩溃了,那些知识还有什么意义?你的主人许诺的不过是一片虚无的梦境,即便是最愚蠢的邪教徒也不会信奉这种怪物。”,艾格尼丝不仅没有为之动摇,反而语气里充满不屑。
“也许它就该崩溃!”,内森发出一声怒吼,“唯有我的主人能带来最后的救赎!你固守着的公理和律法,将会随着这个被诸神所抛弃的位面一起走向灭亡!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神裔,我的主人本来愿意慷慨的让你保留住一部分意识,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不愿接受他的无上的恩赐,那我只好…”,他靠近艾格尼丝,嘴巴上的触须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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