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行 - 第二十三章.終知無力，仍行

微弱的燭光在陰濕的牆壁上輕輕搖曳，少女們壓抑的啜泣聲在冷寂的空氣中迴盪。

忽然，沉重的鑰匙聲劃破寂靜，一名黑衣男子推門而入，左手提著粗糙的食物，右手捧著燭臺，步伐無聲地走近，低啞的聲音透著冷漠：「速食，莫要耽擱」

江璃月神色一凝，趁著黑衣男子分發食物之際，迅速將藏於袖中的藥丸捏碎，拌入粗糧之中，佯作飢餓，迅速吞下。

黑衣男子目光掃過，見眾人開始進食後，便提著空籃退出牢門，靜立於陰影中，冷冷注視著裡頭的動靜。

江璃月微微側首，與身旁女子們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靜靜等待藥效發作。

過了一會，牢中傳來微弱的喘息聲，女子們如枯葉般相繼倒下，氣息漸弱。

江璃月覺得四肢冰冷，胸口沉重，呼吸急促，意識逐漸模糊。

在沉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她隱約瞥見門外守衛神色大駭，迅速奔向牢門，似乎高聲呼喊著什麼，隨後，一切歸於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鐵鏽般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混雜著腐屍的腥臭氣息。

江璃月費盡全身力氣欲撐開沉重的眼皮，耳畔隱約傳來急促而壓抑的呼喚聲。

意識在混沌中浮浮沉沉，終於，她緩緩睜開雙眼，視線模糊間，只見凌安沉著而冷峻的面容。

他未發一語，俯身將她輕輕抱起。

懷中人兒虛弱無力，僅憑最後一絲清明看向遠方，在看到所有婦女都被林妤他們妥善照顧後，復又昏了過去。

凌安神色未變，步伐穩定而堅定，抱著她穿越這片陰暗腐敗之地，一路向燈火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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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再度醒來時，人已安躺於夢回樓的寬榻上。江璃月蹙起眉頭，掙扎著想撐起身子，卻因氣力未復，幾次徒勞。

窗邊，凌安靜靜站立，眼神冷淡中掩不住一絲晦暗難辨的情緒。

他緊抿著薄唇，雙手垂在身側，微微握緊，似在等她開口，卻又隱忍著什麼情感翻湧。

他看不得她一次次無力地跌倒，終於，眉宇鬆動，步伐沉穩上前，在她再次傾倒時，伸手輕輕扶住她，手臂溫柔且有力。

江璃月抬眸，與他四目相對，唇角緩緩揚起一抹虛弱卻堅定的笑意，輕聲道：「謝謝」

凌安聽見後，眸色微沉，眉頭緊蹙。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複雜地落在江璃月蒼白的臉頰上，隨即後退半步，壓下那份本欲出口的情緒，冷淡地凝視著她。

他薄唇微啟，語氣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為何不與我商量，便私自做下如此決定？若不是我找不到妳，去問了林妤，我甚至不知道妳會如此冒險」

她垂下眼睫，長長的陰影覆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

片刻後，她抬起頭，目光堅定中透出隱隱的悲傷，聲音微顫，卻清晰而篤定地道：「我知未與你商量，令你不安。但凌安，來不及了」

她深吸口氣，眼底湧上痛楚與自責：「若我不去，那些女子，怕是再無重見天日的機會了」

凌安聞言，神色一震，卻轉開視線。

他望向窗外繁華的街道，眉目間覆上一層無聲的苦澀與掙扎。

他低聲問道：「若是失敗呢？若妳……出了事呢？」

那聲音極輕，幾乎被風聲淹沒，卻帶著隱隱的顫抖。

江璃月靜靜凝視著他，眼中無懼，只有無法動搖的決心。

凌安終於垂下了眼，唇線緊繃，沉默片刻後，啞聲道：「……我先回去了」

他轉身離去，背影僵硬而沉重。

空氣中，只留下一句低低飄散的話語：「妳好好想想吧」

江璃月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緊咬著蒼白的下唇，目光中滿是悲傷。

她知道凌安在害怕什麼，但她別無選擇。

若是再晚一步，這些人，也許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可是……救回這些人後呢？

下一次，仍會有更多女子被拐走，朝廷無能為力，因為沒有證據，而自己，始終無力改變這一切。

她閉上雙眼，深吸口氣，彷彿要將所有悲傷與無力一併壓入心底。

這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無法逃避的宿命。

無論如何，她都已無路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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