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行 - 第十八章.青圖展，藥途啟

嶺川鎮的地圖被「啪」地一聲攤開在桌上，紙面略有折痕，卻清晰可辨。江璃月神色間藏不住興致，語氣仍如往常那樣得體從容：「這是沈郎中提供的地圖，小女子打算依照上頭的標記，親自走上一趟」

站在一旁的林妤視線略微遲疑，落在角落那道尚且陌生的身影上。江璃月注意到她的目光，輕聲補充道：「他是昨日醫館裡那位郎中」

沈玦微一頷首，開口道：「姑娘請多指教，在下姓沈，名玦」

江璃月抬手將地圖壓住，指尖輕點其中一道蜿蜒山路：「我們從這裡出發，穿過林間小徑，應能在午時前抵達第一處藥材點」

她抬眸望向眾人，語氣溫和卻帶著明確的安排：「沈郎中與小女子同行查驗藥材分布，林姑娘負責記錄沿途所見，若遇合適的地勢，我們便試著標出預設的運輸路線」

林妤點點頭，雖仍對沈玦有所保留，但並未多言。

沈玦則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眼神落在地圖上，神情一如既往地冷靜。

棠燼站在一旁，指向自己，眼神疑惑的看著江璃月，似是在問她自己呢？

她擺擺手，笑著說道：「姐姐負責我們的安危便可」

陽光從窗邊斜斜落下，照在那副還未開拓的藍圖上，一切彷彿都將從此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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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泉坡終年潮濕，水氣瀰漫，空氣中帶著清冷濕意。

「此處為霧泉坡，常年濕潤霧氣繚繞，宜生潤肺之藥」沈玦指著地圖，聲音如常，語調平靜。

江璃月點點頭，低眉在手中紙上畫下大略地勢，視線不斷掃過周圍。草木扶疏，水聲隱隱，一路行至瀑前，水霧彌漫，似有輕紗披面，令人心神一寧。

「青蛇澗到了」沈玦蹲身採下一株藥草，「此處多蛇蟲，卻有濕生良藥」

「……確是好地」江璃月回應，語氣未變，心思卻已暗暗轉動。

再往前，石骨嶺赫然在望，山坡險峻如壁，碎石時而滾落。

「此處為最難之地」沈玦說。

江璃月看了眼坡勢，未多言，將紙筆收好後率先開步，一手撐住崖面，向上攀去。沈玦伸手扶她，手心輕震，卻默默接住那份力道。

站上高處時，風聲更盛，雲霧流轉，視野豁然開朗。江璃月立於崖邊，靜靜望著波光天際，眉眼間浮出一抹難得的寧靜。

林妤攤開路線圖與她繪製的草圖對照，山勢、路徑逐漸清晰。

沈玦道：「若仍照舊法步行搬運，多半半路便損壞腐壞」

眾人神情皆沉，無人作聲。

片刻後，江璃月開口，語聲不急不緩：「若，不以人力運送呢？」

棠燼看過來，興致盎然：「妳打算怎麼做？」

江璃月指著圖中一段山勢傾斜處，語氣沉穩：「於此設繩索滑道。選用堅韌的木材搭建支架，利用坡度與自然落差，使藥材從高處自動滑下，節省人力，也可減少震損。只是這繩索的承重和雨天的防滑，還需仔細考量」

林妤蹙眉：「可途中若發生意外？」

「所以須設數段支點」江璃月語調未變，指著斷點處一一說明，「每段設制索減速，亦可於中途卸貨檢修。一節出事，不影響全線」

她說得有條不紊，眼神清澈。沈玦與林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驚異之色。

起初的疑慮漸漸消散，眼中露出一絲佩服。林妤默默地在紙上記錄下江璃月提出的每一個細節：「此法穩中有變，行得通」

沈玦頷首：「只是木工之事，需人手技精」

「鎮上有一處木坊，我去談」江璃月簡單一句，便將整個佈局收尾。

林妤看著她轉身的背影，目光微頓。那份條理與果決，並非僅憑聰慧得來，更像是早已習慣在風雨中掌舵的人。她向來謹慎，不輕易折服，卻在那一刻，生出了一種，與其置疑，不如相信的念頭。

棠燼輕笑：「這山、這路，這人，真叫人省心」

她失笑，未回應，只是收好圖紙，轉身領路下山。

木匠細細聽她說完，眼中滿是驚詫讚佩，隨即爽朗笑道：「姑娘果真不凡，竟連這等巧思也了然於心。只是這山間地勢複雜，滑道若要穩固承重，這木材的選擇和支架的結構可得好好斟酌啊」

她含笑拱手，語氣溫婉：「多謝師傅誇讚。明日小女子當會前來協助，還請多多指教」

隨著圖紙鋪開，嶺川鎮的山勢脈絡已然成形，而江璃月的藍圖，也在心中漸次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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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沉，帳內燈火未熄。

棠燼倚在門邊，將白日山間之事娓娓道來，語氣漫不經心，眼角餘光卻不時打量坐在主位的男子。

凌安端坐不語，只是靜靜聽著她的匯報，燈光在他側顏落下一道清影，不同以往的是，如潑墨般的頭髮高高束起，頗有少年的意氣風發。

待她說到滑道與繩索設計時，他眉輕挑，眼底有光一閃而過，像是對某種預料之外的事產生興致。棠燼笑道：「她做事倒是越來越有章法了……連那木坊師傅都佩服得不行」

凌安沒有回話，只是低頭翻開一卷舊圖，翻到一頁後停住，半晌，淡聲開口：「那日你說……她能力不足？」

棠燼一愣，隨即笑得更深了：「怎麼，我難道不能有錯判的時候？」

他未作聲，只輕輕將圖卷闔上，望向窗外月色，聲音極輕：「她在成長」

心中卻默念 -- 那人一步一步走來，從不聲張，如那夜空中的月，寂寂升起，卻無人能忽視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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