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後,天響靠著牆不斷喘氣,完全沒想到會在醫院遇見璇光的父母,更沒想到璇光會在父母面前流淚。
璇光的眼淚已經止住,但漂亮的大眼睛仍然紅通通的,就這樣在床沿邊抱膝坐著,看著前方的矮桌發呆,久久不發一語。
空氣中瀰漫著異樣的安靜,天響也不敢出聲,只能在門邊坐下盯著發呆的璇光跟著一起發呆。
今天尋找長大後的璇光的任務不知道該說是成功還是失敗,他們果然沒能進入護理之家的內部,不過卻意外地遇見璇光的爸媽,雖然並沒有直接從他們口中得到證實,但他們兩人會出現在那個地方間接表示長大後的璇光應當就在那裡沒錯。
單從結果來看,光是能夠確定長大後的璇光目前所在位置就已經是很大的收穫。
不過,見到久違的父母似乎喚醒璇光心中的思鄉之情,一直到現在璇光都還是顯得很難過的樣子。這也讓天響深感自己的失責,總是表現得成熟穩重,不會無理取鬧的璇光,在不知不覺間,天響反而依賴起她的存在,他去的每個地方總會有她的身影,讓他知道即使後退,背後也會有人支撐著他。
「天天……我哭得好醜。」璇光忽然開口。
「一點也不會,小璇一直都很可愛。」天響搖搖頭。
「才沒有,幸好爸爸媽媽看不見我這麼醜的臉。」璇光皺著鼻子自嘲。
「小璇……」
「天天,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事情嗎?關於我學很多才藝這件事。」璇光說。
「記得。在我們看完星星以後,妳總會跟我分享今天上了什麼才藝課,學了什麼東西。」天響點點頭。「鋼琴、小提琴、圍棋、書法、繪畫……妳什麼都會。」
「我的鋼琴彈得很好,小提琴在比賽中得過第一名,圍棋是才藝班中的第一名,書法與繪畫都曾在比賽中得獎。」眼神呆滯的璇光在講起這些光榮事蹟時也不免流露出幾分得意。「所以不只是會而已,我還做得很好。」
「好厲害!」天響不知道原來璇光不只什麼都學,還每一樣都有相當水準,他驚嘆地稱讚。
「嘿嘿嘿──」璇光的笑容顯得得意又腼腆。「這些都是爸爸媽媽讓我去學的才藝。」
「為什麼小璇當初會去觀星呢?」天響問。
這是天響一直以來的疑惑,他覺得璇光其實對觀星並沒有那麼大的熱情,但她卻總是與天響一起去觀星。
「你忘記了嗎?我喜歡彈琴,我想把那片星空用自己的雙手彈出來!」璇光氣鼓鼓地說。
天響當然也記得這件事,小時候的他雖然不明白究竟要怎麼用鋼琴彈奏出星空,但璇光的自信讓他覺得她一定能夠實現。
不過現在的天響回想起來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而且說要彈奏出星空,但也就僅止於此,在那一天之後,天響從未再聽璇光提起這件事,所以他至今也還是不明白她打算如何彈奏星空。
難道是想私底下偷偷準備,等到完成的那一天再公布嗎?
璇光從以前就是個很難懂的女孩,成熟但卻神祕,心中彷彿一直都隱藏著什麼祕密似的。現在想來,天響覺得自己也許就是被這樣的璇光所吸引,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神祕難解,時而顯露其美麗的樣貌,時而又藏在雲霧之後,讓人永遠看不清真正的模樣。
「天天,為什麼爸爸媽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變了這麼多呢?」璇光忽然說。「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媽媽才嘮叨我又把樂譜彈錯,爸爸才聽我拉完新學會的曲子,他們明明都還很年輕,為什麼現在頭髮卻白了呢?」
「小璇……」天響知道璇光希望的並不是答案,因為這答案她自己早已知道。
對於璇光而言,她的爸爸媽媽活在那時候,剛才見到的是大璇光的爸爸媽媽,所以璇光真正想知道的是,她怎麼樣才能見到自己的爸媽。
但是,這問題天響答不出來。
璇光的心中一定非常混亂,她記憶中的父母與剛才所見的父母錯亂了她的認知,所以她才會回憶起那時候父母的模樣,並因此感到不安。
而天響什麼也做不到,只能坐到璇光的身邊輕輕摸摸她的頭,讓她知道在這個時代,她還有他在。
璇光又開始發起呆來,天響就這樣靜靜陪她坐著。
「天天,我想跟爸爸媽媽說話……」
良久,璇光抬起頭,看著天響的神情流露出與年齡相符的怯懦與無助。
看見這樣的表情,究竟如何能夠拒絕得了?
「我會想辦法。」
ns3.147.73.11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