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海 - 資遣

「抱歉啊，海熙，公司真的撐不下去了。」

「資遣費會依照法規給你的，一直以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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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丟掉工作的李海熙站在工作了五年的公司門口，眼眶異常酸澀。

零星的回憶浮現在腦海裡，那是似曾相識的場景。那年他同樣丟掉了工作，多虧爸爸認識的叔叔，將他介紹給這間小小的雜誌社，他才不至於淪落到交不起房租的地步。

可如今雜誌社的工作也沒了。

李海熙的薪資不高，手頭上的錢不多，就算資遣金到了帳，以他現在的年齡，他也沒有自信在餓死街頭前找到新的工作。

他猶豫了一陣，還是打開手機買了一張下週五的火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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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熙從來都不喜歡那輛駛向故鄉的火車。

他是個少有鄉愁情緒的人。自從爸爸也過世後，他對那個小小的漁村便再沒有任何牽掛了。看著車窗外繁華的都市逐漸荒涼，他總有種自己一輩子的努力都白費了的感覺。

那麼努力的讀書，考出了那小小的鄉里，結果卻陷入了另一片囹圄。他覺得自己就像隻蜜蜂，拼盡一生忙的團團轉，到頭來留給自己的卻是什麼也沒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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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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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火車的李海熙舉起掛在脖子上的單眼相機，拍下了失業以來第一張照片。這是他在雜誌社裡學會的。

李海熙的行李很輕，和他的人生一樣，幾句話就能講完的重量。小小的輪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磕碰著前行，李海熙的腳步踏在那條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泥石子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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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熙？」

「佩蓉阿姨，好久不見。」

村子還是老樣子。嗆人的海風和風大時滿天飛的沙塵，老舊的房舍也幾乎沒有改變是李海熙預料之外的。小時候住在隔壁的鄭佩蓉是李海熙進村後第一個遇到的人。

他想起自己18歲便離開了這小村，對曾經親近的佩蓉阿姨的現況竟知之甚少，只隱約透過幾年前爸爸的書信知道她過得不太好。新婚的丈夫沒多久便病逝了，留下來的兒子似乎身體也並不好。至少在爸爸幾年前的那封書信中，是以「怕是時日無多」來形容他的。

「哎呀，真是……真的好久不見了呀！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呀？有地方住嗎？」

佩蓉阿姨的人倒是沒變，李海熙腹誹道，還是一樣的熱情。小小的、有些駝背的身影總是熱切的關心著他人，和記憶中別無二致。

和許久未見的鄉親的敘舊總是會不知不覺間變得冗長，李海熙好不容易趕在午飯時間前結束了話題，匆匆的回到老舊的自宅打掃起來。

至少整理到今晚能睡覺的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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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沒有人踏足的老房子整理起來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等李海熙再次望向窗外時，天邊的雲霞已經染成了刺目的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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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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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熙踏出家門，漫無目的的踏出一步又一步，深深淺淺的腳印留在了鬆軟的沙地上。這一路走的很慢，他時不時就拿起相機，透過鏡頭看向外頭的景色，手指擺弄著光圈環，卻始終沒有按下快門。

家鄉的海很美。這點李海熙不會否認。雪白的浪花層層疊疊，在鮮明的藍上留下網格狀的泡沫。

……。

有人。

瘦弱的身影坐在沙灘上，虛虛環抱著自己的膝蓋。瘦小的四肢套在寬大的襯衫短褲裡顯得尤為纖細。皮膚蒼白的少年就這麼任由腥鹹的海風拂過自己，目不轉睛的盯著大海。

李海熙舉起了相機、調適著光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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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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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扁尖銳的機械聲在層疊的潮水發出的溫和水聲中顯得有些突兀。望著海的少年轉頭望向了聲音的來源，略長的碎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少年長相秀氣，臉上黑眼圈有些深，過於蒼白的皮膚像是從沒出過家門似的，可一雙疑惑地望向李海熙的眸子卻是晶亮的。少年愣了一下，笑了。扯開嘴角，彎起眉眼，大大的笑容。

李海熙瞇起了眼睛，覺得有些刺眼。大抵是落日惹的吧。

「叔叔，你在拍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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