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歲月 - 第二十章：離別的前夜

夜色沉沉，老城巷子裡格外靜謐，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和巡邏隊遠處的吆喝聲。松青躲在床上，緊緊抱著膝蓋，腦海裡不斷浮現白天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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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被批鬥的模樣像是一根刺，深深扎進他的心裡，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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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坐在床邊，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這幾天，她瘦了很多，頭髮也花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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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爹……他什麼時候回來？」松青輕聲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絲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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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微微一顫，沉默了很久，最後只是輕輕搖頭：「我們不能等了，松青，我們得走……再不走，連我們也會被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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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緊緊抿住嘴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到一陣劇痛襲來，他才發現自己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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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爹怎麼辦？」他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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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眼淚滑落，但她卻努力忍住啜泣，伸手輕輕地揉著松青的頭：「爹……他會希望我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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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燭光搖曳，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看起來那麼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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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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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神色一變，拉著松青躲到床邊，壓低聲音道：「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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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麥太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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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聽出來是鄰居阿梅，這才快步上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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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神色慌張，手裡抱著一個小包裹：「快走吧！剛剛有紅衛兵在巷口貼了告示，說要徹查所有『反動分子』的家，街坊都說你們家遲早也會被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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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接過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有幾張港幣、一些乾糧，還有兩張小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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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母親眼淚瞬間湧上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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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能幫的最後一點。」阿梅咬著牙，低聲道，「明天凌晨，你們從後巷走，去碼頭，有條漁船是偷偷送人去香港的，船老大是我表哥，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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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雙手顫抖，半晌才紅著眼睛說：「阿梅，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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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勉強笑了笑，輕聲道：「快收拾吧，現在的廣州，已經不是我們熟悉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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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看了看門外，確定沒人注意這裡，才轉身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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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看著母親收拾東西，心裡湧上一股不安。他咬著嘴唇，小聲道：「娘，我們真的要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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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停下動作，望著桌上那盞昏黃的油燈，眼神透著說不出的哀傷：「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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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松青幾乎沒有闔眼，他想起父親、想起這座他生活了七年的城市……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像個逃犯一樣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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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色深沉，這一夜，彷彿無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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