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不同色 - 第四十一章　塵埃落，風未歇

　　凌濤帶著子慕踏入一處居所，那是他不喜歡、卻早已習慣的地方。

　　推門而入，家具簡單低調，每件物品都像是經過精心擺放，沒有絲毫雜亂，也沒有多餘的裝飾。

　　房內燈光昏沉，窗戶緊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潮氣，沉悶而壓抑。

　　沒有風吹進來，空氣顯得靜止，僅餘微弱的木質香氣瀰漫在沉悶的空氣裡。

　　深色木門仍舊一如往常地立在那裡，門把拋光過，沒有絲毫指紋，彷彿隱藏著某種刻意抹除痕跡的習慣。

　　光線從頂燈灑落，微黃的燈光勾勒出家具銳利的輪廓，卻無法給這個空間增添半點溫度。這裡的一切冷靜而精確，彷彿某種刻意維持的秩序。

　　子慕與這一切格格不入。

　　他一言不發，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一條毛毯，走到沙發角落坐下，然後抬起雙膝，縮了起來。

　　那毛毯色調素淨，邊角微微捲曲，材質柔軟，但它並不屬於這裡。

　　石清掃了他一眼，皺眉：「你抓著的是什麼？」

　　子慕沒有回應，像是沒聽見似的。

　　「飯店的毛毯。」凌濤冷冷地補了一句，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起伏。

　　石清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你拿它做什麼？」

　　子慕仍舊不語，像是懶得解釋，或是根本不想回答，但他將毛毯抱得更緊了一些。

　　一旁的穆蒼峯一直未曾開口，此刻才不疾不徐地轉過視線，淡淡開口：「子慕，心情不好？」

　　子慕抬頭，對上穆蒼峯的目光，頓了頓，最後低聲道：「嗯。」

　　聲音很輕。

　　穆蒼峯的目光在室內掃過，落在每個人的身上，視線平靜如水，看不出太多情緒波動。

　　「幽夢閣的介入，是我所料未及。」

　　他輕輕一頓，平淡道：

　　「北聯沒有多餘試探，能在短時間內鎖定陳禹謫的所在房間，代表幽夢閣可能參與其中。」

　　他語氣不疾不徐，聲音平穩，聽不出驚訝，也沒有怒意，彷彿只是闡述一個客觀事實。

　　「須臾退出幽夢閣後，既沒有被處理掉，甚至還可能持續從幽夢閣獲取情報。他與幽夢閣高層，或者與閣主的關係，需要重新估量。」

　　沉默短暫地蔓延在空氣中，只有子慕的手指無聲地揉捏著毛毯的布料，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但……」

　　穆蒼峯輕輕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在燈光下反射出一道淡淡的冷芒，遮住了他微微下垂的視線。

　　凌濤靜靜地看了穆蒼峯一眼，眸色深沉，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抿唇未語，隨即收回視線。

　　石清則是微微頷首，簡單地表態贊同，沒有多問一句。

　　穆蒼峯頓了頓，神色未變，語氣依舊不帶情緒地落下最後一句話——

　　「計畫不變。」

　　寂靜短暫停滯了一瞬，然後緩緩流動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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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聯總部，一樓後方，醫務室。

　　醫務室內藥香瀰漫，混雜著消毒水的氣味。

　　殊宓宮甫處理完幾名傷勢嚴重的術士，將手中尚帶些許餘熱的銀針放回盤中，輕輕吐息，視線掃向仍在候診的兩人。

　　林宥廷面色慘白，眼底泛著疲態，脖頸上的紅痕若隱若現。

　　他坐得筆直，手掌攏在膝上，表面看來冷靜，卻難掩體內氣息的虛浮。

　　殊宓宮目光微動，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呼吸會不順暢嗎？」

　　林宥廷微微抬眸，聲音有些虛弱：「不會。」

　　殊宓宮點了點頭，未再多問，先以聽診器輕貼於胸前聽診，然後抬手，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脈搏，掌心透出一縷真氣，沿著經脈緩緩探入體內。

　　經脈如乾枯的河道，靈力近乎耗竭，氣息運行緩慢，顯然是長時間強行催動術法所致。

　　「靈力消耗過大，休養便可恢復。」他語氣平穩地道，收回手掌。

　　林宥廷聞言，微微頷首，嗓音低而沉：「是。」

　　診療過程中，古利利的視線一直停在林宥廷身上，眉宇微蹙，像是在衡量他的狀況。

　　見殊宓宮收回手，確定沒什麼大礙後，他才語氣隨意地開口：「還行吧？要不要躺一會兒？」

　　林宥廷側眸瞥了他一眼：「不至於。」

　　古利利見狀，推了一下眼鏡，目光中的擔憂明顯淡了些。

　　殊宓宮將視線轉向古利利。

　　古利利的狀況比起林宥廷要好些，雖然面色也有些蒼白，卻不像遭受重創。

　　「換你了。」殊宓宮輕聲道。

　　古利利對殊宓宮點了點頭，顯得還算自在。

　　殊宓宮動作一貫流暢，先以聽診器聽診，隨後指尖輕觸脈搏，內勁緩緩滲入，細細查探傷勢。

　　當內勁運行至右臂時，古利利感到一絲微弱的麻痺感，像是被細細梳理過筋絡。

　　殊宓宮收回掌，語氣淡然：「右臂的震傷，已經處理。輕度內傷，調息幾日就好，不影響日常活動。」

　　古利利轉動了一下手臂，果然感覺順暢不少，隨即露出笑意：「謝謝宓宮醫師。」

　　殊宓宮輕輕點頭，未多言，目光一掃病房內的其他人，顯然還有不少傷者等著他處理。

　　他轉身邁步，白袍輕輕拂過，步伐依舊平穩。

　　醫護室內藥香淡淡縈繞，帶著些許消毒水的味道，空氣安靜但不顯沉悶。

　　陳禹謫才剛踏入，便見銀藍色長髮的殊宓宮步履從容地穿過房內，顯然正準備去處理其他傷患。

　　他側過身，與雲顥辰一同向殊宓宮微微頷首示意。

　　殊宓宮回以點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隨即輕飄飄地轉身離去。

　　陳禹謫的視線收回，掃過房內，見古利利與林宥廷在，方才略微繃緊的神經鬆了些許。

　　「禹謫哥。」古利利率先開口，語氣輕快，狀態看起來並無大礙。

　　「嗯。」陳禹謫視線落在他身上：「有受傷嗎？」

　　「沒事，宓宮醫師說休息幾天就好。」古利利嘴角揚起：「不影響日常，還能打架。」

　　陳禹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古利利觀察著陳禹謫，補了一句：「禹謫哥呢？回來就直接過來，該不會還沒休息吧？」

　　陳禹謫聞言，微微偏眸，看了古利利一眼：「沒事。」

　　相比之下，林宥廷則沉靜許多。他安靜地坐在一旁，氣色仍顯得蒼白，脖頸上的紅痕未退。

　　「尉司。」林宥廷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

　　但在抬眼與陳禹謫對視的瞬間，眼神微微閃動，像是有些異樣的情緒壓在眼底，卻沒有表露出來。

　　陳禹謫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簡單點了點頭，示意他好好休息。

　　古利利見狀，轉頭對林宥廷道：「能走嗎。」

　　林宥廷輕輕點頭，起身時動作略顯僵硬。

　　古利利邊走邊嘀咕：「記得好好休息，你們文策書的身體可不像執鋒衛那麼能逞強。」

　　林宥廷沒回應，僅是側了側頭，似乎有些無奈。

　　兩人與陳禹謫道別，隨後一前一後地離開醫務室。

　　陳禹謫站在原地，稍作停留，確認眾人情況無礙後，才終於稍微安心了一些。

　　目光無意間掠過室內一隅，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靜靜站在角落。

　　須臾雙手抱臂，靠在牆邊，看起來與此處格格不入。

　　他身形放鬆，神色自若，像是在靜靜觀察，眼神卻沒有聚焦在任何人身上，帶著一貫的漫不經心。

　　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但也不主動融入這裡，仿佛只是順便停留

　　「你受傷了？」陳禹謫主動開口，語氣平穩。

　　須臾聞言，挑了挑眉，目光轉向他，唇角微微勾起：「沒，我跟凌濤過了兩招，就跑了。」

　　語氣輕描淡寫，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陳禹謫的視線掃過他，一身深色衣物雖然沒有明顯的血跡，但袖口與衣襬處都有幾道細長的破損痕跡，像是被利器擦過。

　　「跑得倒是快。」陳禹謫淡聲道，目光不著痕跡地從他的衣服掃過，語氣平靜，聽不出是揶揄還是單純的陳述。

　　須臾笑了一聲，雙肩一聳：「跑不掉會死耶。」

　　語氣依舊輕快，絲毫沒有經歷過生死交鋒的緊張感。他隨意地拍了拍衣擺，像是想拂去上面的灰塵，動作懶散得近乎悠閒，彷彿不過是場小打小鬧。

　　陳禹謫朝須臾走去，靜靜觀察著他的神情，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怎麼會跟北聯合作？雲顥辰對你做了什麼？」

　　須臾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瞥了陳禹謫一眼，像是覺得這問題有些意思，眼底浮現一絲不明的笑意。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雲顥辰淡淡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沒對須臾做什麼，合作是我提出，他同意的。」

　　雲顥辰語氣一如既往的從容，帶著幾分笑意，走近二人。

　　陳禹謫的視線轉向須臾，眉頭微蹙，顯然不太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

　　須臾笑了笑，語氣懶懶的：「發生很多事，但就如你所見，是平等……」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應該是平等的合作關係。」

　　語尾微微上揚，像是還帶著幾分考量，但他沒多做解釋，只是聳了聳肩，神色依舊輕鬆自在。

　　「平等？」陳禹謫目光微動，語氣未變：「你確定？」

　　「嗯——」須臾雙手抱胸，目光移到雲顥辰身上，故意停頓片刻，才淡淡開口：「條件不錯。」

　　「是嗎？」陳禹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視線也轉向雲顥辰。

　　「全憑個人解讀。」雲顥辰語氣淡淡，那雙眼睛依序掃過二人，眼中略帶笑意。

　　須臾輕哼了一聲，朝雲顥辰揚了揚眉：「怎麼，又想開始防我了？」

　　雲顥辰語調輕快：「從結果來看，你還是選擇合作了。」

　　須臾盯了他片刻，隨後輕笑一聲：「也是啦。」

　　陳禹謫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語氣淡然地開口：「須臾，與其擔心北聯，倒不如擔心自己什麼時候會被這位副理布局得死死的。」

　　「禹謫……」雲顥辰搖頭：「我哪裡有這麼可怕？」

　　「你心裡清楚。」陳禹謫平淡回道。

　　須臾偏頭看了看雲顥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好啊，那就讓我們期待一下，副理大人接下來還有什麼高招。」

　　雲顥辰淡淡一笑，語氣不疾不徐：「談不上高招，頂多只是把眼下能做的事處理好罷了。」

　　須臾聳了聳肩，似乎並不介意，語調輕快地開口：「行吧，反正禹謫現在應該還沒搞清楚狀況，那我就稍微說一說好了。」

　　他頓了頓，瞥了陳禹謫一眼：「你還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被通緝的嗎？」

　　陳禹謫皺眉思索了一下，隨後語氣平靜：「我消失的第三天左右？」

　　「那時你剛消失，消息就傳得滿城風雨，還有新聞報導說你是個連環殺手。」須臾雙手改成插口袋，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閒聊：「我那時準備退出幽夢閣，一看到這事就去查了。」

　　「然後你就遇到了雲顥辰？」陳禹謫語氣不變。

　　須臾勾了勾嘴角：「算是吧。」

　　雲顥辰接過話語，語氣仍是從容：「須臾查到一半，便發現有些蹊蹺，於是我們合作了一下。最關鍵的情報，是我們發現凌濤模仿你的浪天劍式行兇，而這一點，讓整件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有趣？」陳禹謫微微皺眉。

　　須臾點點頭，頗為誠實地補充：「我覺得應該用『棘手』來形容更合適。」

　　「繼續。」陳禹謫淡淡道，沒有追究雲顥辰的措辭。

　　「後來，透過我以前在你手串埋下的陣，與靈珠陣引，發現你最後出現在河濱。」雲顥辰續道：

　　「你的蹤跡在那裡消失，我們與楚懷信查探現場後，她以術法監測現場痕跡。並著手調查河濱附近的監視器，且動用北聯的監控術陣，確保即使有人用術法遮掩監視器畫面，也能還原出行車路線。」

　　「結果呢？」陳禹謫問。

　　「你搭的計程車開進河濱，然後有另一輛車從河濱開往夢鉑酒店。」雲顥辰語氣平穩：「畫面有部分被術法干擾，但還是能夠拼湊出大致的行駛方向。」

　　陳禹謫眸色微沉，低聲道：「也就是說，我從河濱被帶到夢鉑酒店。」

　　「沒錯，這就是你的『失蹤』路線。」雲顥辰笑了一下，語氣頗有幾分調侃。

　　「後來呢？」陳禹謫問。

　　「後來，」須臾微微一笑：「我意外獲得一條情報，確定你所在的位置是夢鉑酒店一二零八號房。」

　　雲顥辰接話：「於是我們展開行動。」

　　　「行動分三路。」雲顥辰語調平穩，不疾不徐地陳述：

　　「須臾潛入酒店，我與古利利則負責接應與護衛你的撤離，林宥廷率人封鎖外圍，以防山海一線設伏或援軍追擊。只要你安全脫身，他們就撤離。」

　　「你們倒是計算得很清楚。」陳禹謫微微側眸，看向雲顥辰。

　　須臾輕哼了一聲，語氣隨興：「我進房間時，那個小鬼——啊，就是金色瞳孔，看守禹謫的人，過了幾招。」

　　他頓了頓，嘴角微微一勾：「希望夢鉑酒店不會介意。」

　　「……」陳禹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時他逗小孩倒是逗得愉快。

　　須臾似乎沒察覺他的眼神，自顧自地繼續道：「然後我看到古利利和凌濤在外頭纏鬥，於是順手吸引了凌濤的注意力，讓古利利去幫林宥廷。」

　　陳禹謫聞言，微微偏頭，眼神沉靜如常，卻不是略過話題，而是有一瞬間停留在須臾身上。

　　若非須臾當時拖住凌濤，以古利利程度，恐怕下場不會太好。

　　他沒有說出口，僅僅是不動聲色地頷首，算是默許這份功勞。

　　須臾眨了眨眼，像是察覺到這一瞬間的變化，嘴角的弧度微微加深了一些，卻沒有說破。

　　雲顥辰繼續道：「當確定情況可控後，我用北聯的通訊符通知古利利與林宥廷撤離。」

　　「然後呢？」陳禹謫低聲問。

　　「然後？」雲顥辰輕笑了一下：「須臾自會找時機脫身，不需要我處理。」

　　「我確實跑得挺快。」須臾點頭：「畢竟能活著回來，才有機會聽你們這些冗長的總結。」

　　「所以……」陳禹謫輕輕吸了口氣，覺得自己確實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他低聲道：「我有點跟不上事件變化了，希望睡一覺會好一點。」

　　「看來你確實累了。」雲顥辰嘴角含笑，語氣依舊閒適：「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好。」陳禹謫沒有拒絕，站起身，朝須臾點了點頭：「我們之後再談。」

　　「隨時奉陪。」須臾嘴角微揚，語氣依舊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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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內燈光微弱，儀表板的冷光映在雲顥辰的側臉上，街道的燈影從車窗外掠過，映得車廂內一片靜謐。車內播放著輕柔的音樂，隱隱透著一絲疲憊過後的平靜。

　　陳禹謫靠在副駕，視線落在窗外的街景，指腹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安全帶。這幾天的經歷讓他身體仍帶著幾分疲憊，但心緒總算能稍稍放鬆些。

　　「到了。」雲顥辰輕聲提醒，停好車。

　　陳禹謫點了點頭，推門下車，隨手拍了拍衣角的褶皺。

　　步上樓梯，廊道間的燈光安靜地亮著，沒有多餘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他推門而入，動作一如往常，踏入屋內，打開燈。

　　客廳裡的燈光靜靜地投下溫和的光暈，空氣中帶著些許長時間無人居住的沉靜感。

　　陳禹謫站在門口，視線掃過熟悉的擺設，一切幾乎與他離開時無異。

　　然而，他的目光在沙發對面的牆上停頓了一瞬。

　　電視——

　　他記得自己原本的電視並不算新，螢幕邊框有些許磨損，遙控器的按鍵有些鬆動，但並未壞到需要更換的地步。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Jxhwp0Xk

　　此刻擺在那裡的，卻是一台嶄新的電視，尺寸比之前稍大，螢幕泛著未經時間打磨的亮澤。

　　他皺了皺眉，思索著這是怎麼回事，卻一時無從得知答案。

　　緩步走近，他視線在電視機的邊框滑過，心裡升起些許違和感。

　　擺放的位置雖然大致相同，但稍稍偏了一點點，與原本的擺設有些微妙的不同。他記得自己擺放電視的角度習慣與沙發正對，略微向內傾斜一些，確保坐在不同位置時都能有最佳視角。

　　他低頭看了一眼電視櫃，連這裡的物件也有些變化，原本應該擺放遙控器的地方，現在空空如也。

　　陳禹謫微微蹙眉，目光掃了一圈四周，最終落在茶几上，遙控器安靜地躺在那裡。

　　「……？」

　　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終究沒有深究。

　　陳禹謫走到沙發旁，順勢坐下，靠背柔軟熟悉，承接住他的重量。身體微微後仰，視線落在對面的電視螢幕上，靜靜地發呆。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他需要理清思緒。

　　但或許，在此之前，他更需要的是睡一覺。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vmtkWg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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