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飄蓬客之絕密殺令 - 見不得光的人(一)

風雲際會的1900年。

深夜，一代畫匠吳重文衣衫不整地在房內舞動著自己的筆桿，左手一壺濁烈酒，一口吞下濃濃赤膽，右手一桿畫筆，一筆舞出魏晉風騷。

吳家貴為台北豪族世家之一，在乙未割台後與總督府關係非常的仕紳豪族之一。

吳家家主吳文森甚有才氣，其水墨畫功力已臻化境，若畫龍便引得滿天風雨，若畫鳳，即便夜幕低垂，天色也降紅。

前總督乃木希典更是親自登門求畫，能讓心高氣傲的乃木將軍都親自登門拜訪求畫，即便吳家是與日人交好的大家，也沒人懷疑吳重文的繪畫名氣是靠家世或政治關係而得來的。

吳重文性格豪放，不受約束，近乎放縱可言，酒色財氣無所不沾，男女關係更是淫亂，毫不在乎對象是否已有婚約，只要看上眼便要攢上手，也都能攢上走，也因此結下許多仇怨。

不過吳家大公子出手闊綽，交友甚廣，也熱衷照顧貧弱人士，每每天災人禍都願意一擲千金，甚至逢年過節都願意籌備宴席，讓無依無靠的人們有一桌佳餚享用，實有名士之風。

吳家書房雅致，掛滿了數幅自己的水墨畫及書法，完全沒有收藏他人的作品，自戀性格可見一般，此地更被吳重文視為吳家命脈，不輕易允許不關緊要的人入內。

一名女子進了書房，摟住吳重文的肩膀，看著情人的水墨畫問：「這是什麼樹啊？」

畫中是一枝枝的枝條，和一個似乎是女人的淡色影跡。

吳重文吞了口酒，發出豪放的笑聲道：「古有詩經摽有梅，今有我畫醉紅梅。」

「紅梅？我只看到枝條，和一個淡淡的人影。」

「紅梅是主角，現在還不是上梅的時候。」

「那什麼時候是上梅的時候呢？」

「興致上來的時候。」吳文森說著說著露出淫邪的笑容，放下畫筆摟住女人的腰，上下吻了女人的頸子和鎖骨，手在腰及胸間上下搓揉。

「就是現在吧……」女人飲了一口酒，酒液從瓶口湧出，浸透了一身衣裳，讓豐滿的胸型若隱若現。

「嘿，摽有梅的意思，知道嗎？」吳重文冷冷一笑。

「重要嗎？」女人吻著吳家大少的頸子呢喃著。

吳重文一把推開她道：「這就是妳不如她的地方。」

女人跌坐在地，一手扶著另一手的手肘，露出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摽有梅是詩經一首女子求愛的詩。」吳重文語帶不滿地說道：「那個婊子看我的眼神，明明就是對我有意思，還故意裝成對我沒興趣，說什麼她早有婚約，明明都二十多歲還沒嫁，哪來的婚約？呵。」

吳重文大力地吞了口酒繼續怒斥：「已經吃了泉蛟龍會那麼多女人了，她也跑不掉，下次我直接上，看這紅梅還能不熟？」

女子起身再度摟住吳重文說道：「現成的紅梅早就你眼前了，還沒熟的就別管了。」

吳重文撥開她狠狠地說：「滾開，老子心情差了，要睡了，敢吵我有妳好看。」

吳重文說完話，拿起還未完成的水墨畫醉紅梅，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女子自知再糾纏下去只是自討沒趣，只能悻悻然地離去。

吳重文回到房間將醉紅梅掛在牆上，自己則倒臥在床鋪上，雙眼直勾勾盯著畫，嘴裡喃喃自語：「我明天一定要成功的上了這片紅梅，在成功之前，就先伴本少爺入睡吧。」

低語到一半，他眼神瞥見一旁的桌上放置著塊從沒看過的物品，似乎是塊令牌。

「這群不長眼的，又亂放什麼東西，早該把這群下人全趕走了。」他起身查看一下桌上的令牌。

才剛拿起令牌便倒抽一口氣，跌坐在地。

閻王令！

掌生握死，閻羅天子。

黑白無常，命盡於此……

「來……」來人啊這三個字說到一半突然吳家大少突然語塞，腦子冒出許多想法。

閻王令在屋內，是誰拿進來的？

如果是閻羅天子或是黑白無常拿入房內的，是否他們人就在房內？

還是他們混在下人之中，偷偷放入這塊閻王令，就等我求救，再趁機入房內刺殺我？

現在進退失據，吳重文冷汗直冒，醉意早已隨著汗水離開體外，唯一還在體內的只有無盡的深淵。

屋內燭火尚明，可……

真的明亮嗎？

空氣中的寒意越發厚重，吳重文呼吸愈來愈急促，他忍不住尋找可以做為武器的物品。

時間過了良久，周遭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吳重文腦袋思緒稍微回穩，他知道如果殺手在房間內的話，自己早就殞命了。

「來人啊。」

「在！」

「等等…………等，別開房門，不准開房門。」隔著門看著逐漸靠近的人影，吳重文著急地喊道。

「今晚看院看緊一點，不准任何人靠近我房間，辦的好，就加伙食費，記住……」吳重文仔細地說道：「不，准，任，何，人，靠，近，我，房，間。」

「遵命。」護院大聲回復。

聽見護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吳重文回到床上，但在這種壓力之下，怎麼可能睡得著，尤其是面臨生死交關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面不改色的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已死去的人。

一種是沒活過的人。

吳重文顯然兩者都不是，他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眼神不自覺地盯著窗外。

「總覺得有些不舒服的感覺，但具體有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吳重文盯著窗外喃喃自語。

飄忽的燭火下，窗門映出了一道越來越清楚的影子。

吳重文緊緊地抓起一旁的花瓶，卻因害怕而緩緩後退。

此時背部撞上的一東西。

轉頭！

一個銀白色臉面對著他！這一幕嚇的吳重文全身無力。

手上的花瓶隨之落地化為碎片。

窗上的影子竟是倒影！

蒼白的面龐在飄忽的燭光中忽明忽滅。

蒼白的面具上的是詭譎的笑容。

吳重文還來不及叫出聲，銀白的光芒閃過吳重文的眼前，柔韌的軟劍從腰帶中抽出，掠過他的氣管。

白玉無常道：「吳重文，姦淫婦女，其罪當誅！」

吳重文想叫出聲，但氣管早已截斷，吸不到任何空氣，腦袋不斷地脹痛，他雙手掐著脖子努力掙扎。

我……不想……死……

吳重文拚盡最後的力量爬向門邊……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SgHoKc63

卻是悔差一寸，黯然失魂。

白玉無常一個大轉身，將劍上的鮮血一甩，血液噴灑在醉紅梅上，綻放出絢爛奪目的紅色梅花，用生命澆灌的血色梅花展現了生命的沉重與無常。

吳重文以生命完成了遺作，可說是死得其所，可惜他已無緣看見他生命中最後的作品，甚至最後一筆都不是出自他的手筆。

看著吳重文睜著大眼，嚥下最後一口氣，白玉無常收起閻王令，從懷裡拿出一張符咒貼在吳重文身上說道：「苦痛已經結束了，這是超生符，但願你下輩子當個好人。」

飄忽的光，閃爍的劍，絢爛的血花，一切終於落幕。

白玉無常奪窗而出，展現出奇詭的身法，化為天邊一道流星，消失在漆黑之中。

「少爺！」被花瓶碎裂聲驚動的護院衝進房內查看。

卻被眼前那幅醉紅梅所震撼，血色的顏料從畫中滴落，似乎活了過來，綻放在每個人的心底。

屋中忽明忽暗的燭火漸漸熄滅，黑暗壟罩了血色紅梅，永遠的壟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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