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旭日 - 第十章浴血

隨著引擎聲逐漸放大，一輛小型客機從遠處飛來，慢慢往下降，直到平穩降落機場。

這個機場寬闊宏大，卻人烟稀少，只有三個人在停機坪等待，分別是武一郎、他盛裝打扮的老婆市田英代與滿頭白髮的老管家。

飛機停了下來，艙門隨即打開，拉了一條樓梯下地面，好讓裏面的人下來。

一名二十多嵗的年輕貌美的女子走了出來，後面的空少幫她扛著沉重的行李。

武一郎看到女子，沒等她下完樓梯便衝了上去，剛好她下來時就把她緊緊抱住。

「老爸，好久不見！」女子興奮地說。

「對呀華奈江，你變成熟了許多，記得你離開時還只是個小孩子。」

「哪有那麽誇張！我走的時候已經快二十歲了！老爸的樣子倒是老了不少，白頭髮和皺紋全部湧現出來。」

「老爸這幾年很忙的，哪像你，能在美國享受生活。」

「什麽嘛！我有認真讀書的！」

「好了好了，你們兩父女別吵了。午飯時間到了，帶華奈江回家吃日料吧，你在美國很久沒吃到吧？」英代說。

「那倒是，由老媽下厨嗎？」華奈江兩眼水汪汪的看著英代說。

「好吧，但我很久沒下厨了，難吃可不怪我哦，」

「好耶！」

司機開著一輛高級黑色轎車載走四人，來到一座豪華的別墅，土地面積比首相官邸還大許多，還有私人泳池。

英代從厨房端出熱騰騰的蛋包飯、薑燒豬肉、照燒茄子與烤雞肉串，華奈江雙眼發亮，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嚥起來，武一郎與英代在旁邊看著她欣慰地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還是一點都沒變呢。」武一郎道。

不到三分鐘，華奈江就把飯菜都吃光了，滿足地靠在椅背捂著肚子。

「謝謝老媽，您最好了！」

「也不知道是誰花錢送你去美國上學的。」武一郎吃醋地說。

華奈江輕輕親吻武一郎的臉頰，然後説：「老爸也是最好的，恭喜您再次當選首相。」

「這還差不多。老爸會繼續奮鬥的，爲了你們，也爲了廣大的日本民衆。」武一郎搭著英代和華奈江的肩膀說。

「好了，我也差不多該上班了。你坐長途飛機也累了，好好休息喔。」

「知道了。」

英代幫武一郎整理領帶時，把胸口的十字架項鏈翻了出來，華奈江正好看見。

「老爸，您還挂著這玩意在胸口，您還有信教嗎？」

「沒有，只是挂著懷念以前的日子，那段時期對我很重要。」武一郎拿著十字架道，華奈江聽得一頭霧水。

「我出門了，今晚你們母女好好吃一頓吧，我在官邸過夜，明天在回來。」

「路上小心。」英代與華奈江在家門前送走金岩。

武一郎坐上轎車，前後跟著四輛一樣款式的轎車，外面的英代和華奈江仍在與他揮手道別，華奈江的樣子尤其活潑可愛，讓武一郎不禁露出笑容。

「開車吧。」武一郎對司機説。

「是的，總理大臣閣下。」

車子開走，武一郎打開手機，桌布就是華奈江小時候與金岩和英代在公園玩耍的合照，那時候華奈江只有六歲，樣子卻與現在沒多少差別，還是一樣甜美。

「這丫頭真是一點都沒變。」武一郎看著桌布道，露出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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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車開到離官邸約兩公里處時，司機接到一通電話，他停在一個紅綠燈口，按下耳機接聽。

「這裏是坂谷保生，請問怎麽了？」

電話對面的人説了一通後，保生愣住了。他再次按下耳機，挂斷電話，就連開車的手都在抖。

「發生什麽事了？」武一郎問。

「總理大臣閣下，我們恐怕不能繼續往前開了。」

「爲什麽，我們不是快到了嗎？」

「永田町外集結了大批示威者，説是反選舉舞弊游行。反對派領袖野島郁美正在帶領群衆塞滿了整條永田町，準備演講及對總理大臣閣下您提出要求。感覺現在過去不是好時機。」

保生越説臉越綠，因爲他發現武一郎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

「繞過他們，開直升機進去，總之找辦法到達官邸。」武一郎異常冷靜地說。

「可是總理大臣閣下，現在去會不會太冒險……」

「這是個命令！想盡辦法，進入官邸！發生這等大事，爲什麽沒有人通知我！那些高官跟情報部門死去哪了！」武一郎暴跳如雷地大喊。

「是的，總理大臣閣下。」

保生唯唯諾諾地呼叫車隊掉頭走，車隊開到沒人的空地，衆人下車商討對策。

「去把直升機開過來，把總理大臣閣下載到官邸吧。」有人提議。

「不行，這樣動靜太大了，一定會引起示威者的過激反應。還是繞過永田町把車開進官邸吧。」

「剛剛收到消息，整個官邸外面都被示威者包圍了，不可能進得去。」

衆人表現得焦頭爛額都沒想出辦法來。

「我有個辦法。」武一郎說，衆人看向他。

「你們不是常幫我和一衆的高官找替身嗎？你們現在有裝扮的道具嗎？」

手下們馬上翻查公文包，還真找到一些白鬍子、還長髮、白長髮等。

「報告總理大臣閣下，我們有帶道具。」

「很好，那就把我改頭換面在混進人群進入官邸。」

「可是總理大臣閣下，官邸已經被群衆包圍，突然有人進去還是太顯眼了。」

「放心吧，附近有特別通道可以進入官邸，不會被看到的。」

手下們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有這條通道。

「走吧，兩個人跟我上車就夠，其他人回總部待命。」

説罷，保生與另一位手下陪同武一郎上了一輛普通的白色豐田汽車，那幾輛黑色轎車就被其他手下開走了。

在示威現場，人潮早已填滿整條街道。示威者包圍首相官邸及附近的眾議院第一議員會館，那本是國會議員進行會議的地方，但自從復興黨上臺後，衆議院議席全部由復興黨壟斷。執政黨與反對黨協商的地方變成了所有議案全票通過的「民主幌子」。

三人在群衆後方下了車，武一郎喬裝成一個戴著黑色圓頂帽與圓框眼鏡，留著像灌木叢一樣的白鬍子瞎子老人，拿著拐杖一拐一拐地走路。保生也脫下西裝，裝成武一郎的兒子，在旁邊扶著他。兩人奧斯卡級的演技讓示威者完全沒有為意，兩人成功進入還沒被示威者包圍的内閣府。

走進内閣府，武一郎甩掉拐杖正常走路，但只看到前臺女助理驚訝地看著自己，平時熟悉的面孔都不見了。

「実川和寺野呢？」武一郎着急的問。

聽到聲音，助理才意識到那個老頭是武一郎，馬上肅立。

「実川大臣閣下和寺野大臣閣下都在首相官邸等待總理大臣閣下您過去召開緊急會議。」助理說。

「一群我行我素的傢伙。」武一郎氣衝衝地往前走。

走進辦公室，武一郎把鬍子、帽子、假髮等通通拿下來，然後蹲下來按密碼，把桌子底下的保險箱打開，拿出來一個遙控器，對著地板按了一下，地板的一塊磚自動一開，下面有個漆黑的洞。

「跟我來。」武一郎道，然後爬梯下洞。

地下通道在三人下去後亮起昏黃的燈光，那裏簡陋之極，四面只有剛剛好合身的磚塊圍著，三人還得蹲著走。

走了五分鐘，三人看見了盡頭。武一郎對著上方的磚塊按下遙控器的按鈕，磚塊移開，三人來到武一郎在官邸的臥室。

「我這輩子不想再幹這種事。」武一郎晦氣地說，然後衝出房門。

來到大廳，武一郎發現一衆高官都在那裏等著他。他沉住氣，走到屬於他的主席位，沉穩地坐下。

「發生這等大事，爲何沒有任何人通知我？」武一郎嚴肅地問，但沒有人敢回應他。

「瀨戸，你們國家公安委員會應該第一個接到消息，爲何不第一時間跟我説？」武一郎怒瞪由隆。

「報告總理大臣閣下，本人得知您要去接貴女兒的機，不想影響到您一家享受天倫之樂，所以我想召開會議，把局勢穩下來，再通知您處理。」由隆低頭慌張地說。

「你可以沒有我的批准，就召集所有内閣大臣召開會議處理這種危乎國家存亡的會議嗎？」

「對不起總理大臣閣下，臣罪該萬死！我不應該在沒有您的英明指導之下擅自做出決策。臣願意受罰。」

「那你匯報一下現在的情況，我再考慮罰不罰你。」

「本人已經調動了大批防暴警察前往示威現場，他們正在待命，只要總理大臣閣下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開始行動。我準備了手提電腦，供您看現場直播。」

由隆從公文包裏拿出手提電腦，把直播畫面投影到大熒幕，讓每位大臣都清楚看到。

直播畫面來源是一家俄羅斯新聞媒體，包括NHK内的所有日本新聞媒體都沒有直播相關畫面，可見在國内已完全封鎖消息。

畫面中，郁美帶領群衆高喊口號「不要撒錢，要福利！」、「不要貪污，要透明！」、「不要領袖，要公僕！」，讓武一郎越看越氣憤。還好下一幀就拍到在講臺的後方已集結了大量防暴警察，武一郎稍微鬆了口氣。

「瀨戸，想不到你也蠻有執行力的。接下來，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武一郎問由隆。

「我會下令防爆部隊鎮壓，越早越好，防止事情再次發酵，到時候防不勝防。」

「很好，你跟我想的一樣，那就下令他們鎮壓吧。」

「等等總理大臣閣下！場外如此多外國媒體記錄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如果貿然鎮壓，我們在國際上的顔面何存？」善正着急地阻止武一郎。

「那也確實是個問題，那些可惡的西方勢力會藉著這些事譴責和制裁我們。你有什麽建議嗎？」

「根據剛剛的直播内容，民衆希望與總理大臣閣下您出去面對他們，但顯然這樣做對您來説風險太大。我們可以邀請反對派領袖進來協商，展開政治對話。在雙方妥協下和平解決。」

「駁回。如果給了他們一點甜頭，他們肯定又會得寸進尺，要求我們更多，最終我們只會一無所有。這幫人永遠不懂得感恩，我們政府爲他們帶來幸福生活，他們非但沒有感恩戴德，還想推翻我們，一群刁民！沒有我們，他們能有今天嗎？」

武一郎生氣之極，善正不敢再講下去。

「總理大臣閣下，請鎮壓吧，連著記者的份也鎮壓下去。」由隆道，眾大臣驚訝地看著他。

「近十年來，西方面對我們的給予的壓力一直退縮。十年來，我們重整了軍備，趕走了美國駐軍，搶奪了東太平洋霸權，西方大國們都默許了，他們似乎又走回了祖宗的可笑道路。我們應該不斷試探他們的底綫，他們要是不滿就用戰爭威脅，實現大和民族的偉大復興。所以請鎮壓吧，把反抗者與記者驅逐出去，看看那些紙老虎大國們會有什麽反應。」由隆接著説。

「你瘋了？拿民衆性命和國家安全做籌碼試探西方，你這麽做跟恐怖分子有何區別？」善正激動地站起來罵。

「彌永，冷靜。」武一郎說。

「對不起，總理大臣閣下，我失禮了。」善正坐了下來。

「瀨戸説得對，我們不能允許有外人看到我們軟弱處事。就鎮壓下去，遇到反抗者格殺勿論，包括記者。」

「總理大臣閣下，那可是人命……」

「彌永，我説過吧，這些反抗者不是人，他們是等同畜生的社會敗類。我們不需要憐憫他們，就像農場主也不會在乎豬牛的死活。」武一郎跟善正講道理，但後者一臉難以置信，不敢自己聽到如此荒謬的理論，還用一種高高在上的之態説出。

「瀨戸，去下達命令吧。」

「是的，總理大臣閣下。」

由隆撥打電話：「這裏是公安委員會委員長，請對在永田町的防暴部隊下達命令：『全面鎮壓示威活動，拘捕示威者與記者，遇到反抗者格殺勿論。』」

命令下達了足足兩分鐘，防暴部隊仍然無動於衷，讓武一郎很是不滿。

「那些傢伙是怎樣？跪下來幹什麽？他們是在違抗命令嗎？」武一郎看著直播屏幕激動地問。

面對武一郎的質問，由隆馬上又撥打了電話，下令不執行任務的警察，將會被判叛國罪。收到命令後，防暴警察們才不情不愿的站起來，眼中帶著恐懼執行任務。

警察進入示威現場，屠殺及逮捕了許多記者與示威者，人們恐慌而逃。

然而，武一郎對警察的表現還是非常不滿，因爲他發現部分警察不忍下手，優柔寡斷，錯過了逮捕反對派領袖及成員的機會。

「看來警察也靠不住了。」武一郎意味深長地說，旁邊的由隆看著武一郎，感覺得到他將會做什麽。

善正則對如此血腥的鎮壓畫面深感抵觸，甚至想吐，但同時爲自己無能爲力感到自責。

鎮壓過後，永田町一片狼藉，尸體淹沒在鮮血中，警察們有的在搬運尸體，有的崩潰地坐在地上，有的押送示威者。

「你們回去吧，問題解決了。」武一郎說，他的眼睛還盯著直播畫面。

大臣們逐一離開，善正看著武一郎的背影，曾經的革命青年已變成陌生的模樣。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地離開了。

武一郎口袋中的電話響起，是華奈江找他。

華奈江：「老爸您還好嗎？聽説官邸外面有暴徒想殺你欸！」

武一郎：「我沒事，暴徒得到了制裁，一切都結束了。」

華奈江：「那就好，注意安全，別讓我們擔心啊。」

武一郎：「知道了，我還第一次聼到女兒對父親說這番話。你們也保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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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廣播：「今日我國政府平息了一場暴動，暴徒試圖危害國家安全，罪不可赦。故此，我國政府正式將日本自由解放黨列爲非法恐怖組織。他們常年煽動群衆發動恐怖示威活動，惡意批評政府，試圖製造分裂，瓦解日本社會安寧，該組織應被連根拔起。

此外，波蘭、捷克、立陶宛、韓國等國譴責我國政府消滅暴徒的行爲是錯誤的，並對我們實施制裁。英、法、德三國則予以譴責，但沒有實施制裁措施。美國總統法比安·巴克爾表示不會干涉我國事務，尊重我國政府做的決定。」

武一郎關掉電視。在漆黑的房間中，上次的貴賓又在武一郎旁邊抽煙喝酒，後者照樣烟酒不碰。

「你賭對了，那些紙老虎們根本不敢拿你怎樣，看來他們又走回綏靖政策的老路。」貴賓道。

武一郎沉默不語，看著電視放空。

「你好像有心事。怎麽了？鎮壓成功不值得高興嗎？」

「警察部隊讓我很心煩。」

「是我賣給警察部門的武器質量不佳嗎？我回去改好了。」

「警察部門的人終究是不夠忠誠，不懂得為大局放棄人性。」

「畢竟殺人還是會猶豫嘛。」

「不，我要的警察部隊就是爲了黨國，連殺人都不會眨眼。」

「那你要的不是警察，甚至不能是人。」

武一郎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説：「我有個人選，他可以帶領出這樣的部隊。」

「那我真想看看他。」説罷，貴賓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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