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不良 - 第十六章不良少女的記憶碎片：不想推開的人

圖片製作：PixAI

　　不知從何時起，響發現自己置身於夜櫻神社。

　　那個她曾咬牙發誓再也不會踏入的地方，如今卻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她眼前。

　　神社一如記憶中般靜謐，櫻花在夜風中飄落，卻莫名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靜。

　　她的目光停在前方——那裡站著一位棕色短髮的小女孩，背對著她，輕聲說著什麼。

　　但聲音彷彿隔著水面，聽不真切，臉也看不清楚，只留下一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

　　響皺了皺眉，心頭湧上一陣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失去已久的東西突然出現在眼前，卻又無法真正觸碰。

　　她試圖開口詢問，卻脫口而出的是一句帶著疲憊與自嘲的話：「啊啊……反正妳也覺得我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吧？我就是個對一切都後知後覺的混帳……」

　　話音落下，整個世界驟然塌陷般陷入黑暗。

　　響猛地睜開眼。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簾，身下是混亂不堪的床鋪，手機放在床邊微微發光。

　　「是夢啊……做這種夢幹嘛，煩死了。」

　　她揉著額頭坐起，抓起手機，發現比預定的鬧鐘還早醒來，索性把鬧鐘直接關掉。

　　「今天要去學校嗎……昨天已經翹課了，還是去一下好了。」

　　她喃喃自語，拖著身子起身。屋子裡空蕩蕩的，就和她這幾年的生活一樣。

　　自從母親過世後，這棟房子就只剩她一個人。父親只在喪禮上短暫現身，平時人不在國內，僅靠匯款維持聯繫。生活費從不短缺，反而總是匯得太多，讓人不知是出於歉疚還是彌補。

　　鬼嶋這個姓，是她和父親僅剩的聯繫象徵。

　　就在她走向廚房打算隨便弄點東西時，耳邊突然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響。

　　她瞬間警覺——

　　「……家裡有人？」

　　她反射性地從房間衝出，撿起牆邊的掃把當武器，氣勢洶洶地衝進廚房。

　　「來偷我家算你倒楣！不打斷你手腳別想——」

　　但她的怒吼硬生生停下。

　　那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瓦斯爐前煮著什麼，棕色長髮綁成低馬尾，圍裙下襬搖曳。

　　——是美咲。

　　響愣了一下，眉頭皺起：「……妳怎麼會在我家？不對，妳怎麼知道我家在哪？」

　　「妳猜啊。」美咲淡淡回了一句，頭也沒抬，繼續翻動鍋裡的玉子燒。

　　「……妳是怎麼進來的？我有鎖門欸！」

　　「當然是——用鑰匙開門進來的呀。」

　　她說完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看起來相當舊的備用鑰匙，晃了晃。

　　「……什麼？等等等等，妳怎麼會有這鑰匙？！」

　　響已經無法思考邏輯，臉上滿是混亂。

　　當年是妳親手交給我的啊，還說『反正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需要我幫忙』，怎麼？真的全忘了嗎？

　　美咲在心中苦笑，卻不打算說出來。

　　她沒有責怪響的意思。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失去了太多，她不能再成為她記憶中的「壓力」。

　　她選擇留下，僅僅是因為她想留下。

　　「妳一個優等生跑來找我這種不良少女，腦袋有洞嗎？是不是壞掉了啊？」

　　響語氣裡帶著不耐煩，卻沒有真的驅逐的意思。

　　真想揍妳。以前的妳才不會這麼嘴硬……但我知道，這就是妳的防禦方式。

　　美咲深吸一口氣，把剛煮好的早餐端上桌——兩人份。

　　飯、味噌湯、玉子燒、青菜、還有一杯綠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式早餐，卻飄著溫熱的蒸氣。

　　響盯著那餐看了幾秒，終於坐下：「……妳挺會煮的嘛。」

　　她直接開吃，美咲則在旁說了聲「我要開動了」才優雅地夾起筷子。

　　「我翻過垃圾桶就知道妳平常吃得多不健康，外賣、泡麵……老實說我都懷疑妳腸胃怎麼沒出問題。」

　　「能吃飽就行了吧……」響嘴裡含著飯，含糊地回應。

　　美咲看著她，突然喃喃出聲：「……沒想到妳比我還大。」

　　「蛤？在說什麼廢話？」

　　「沒事啦，當我沒說。」美咲撇開視線。

　　小時候明明比我還矮，總覺得妳比我小一歲……這也是開學那天我會沒認出妳的原因之一。

　　但不只是身高。

　　響不再是那個留著黑長直、說話斯文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留著及肩短髮，還染成了金色，膚色也曬得偏深，言行舉止全然變了個樣。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曾經在她最重要的回憶中，佔有一席之地。

　　不過沒關係……我會陪著妳，一直到妳想起來為止。

　　「吶——我可以叫妳『響』嗎？叫『鬼嶋學姊』感覺太彆扭了……當然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啦。」

　　美咲一邊吃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響瞥了她一眼，無所謂地說：「叫什麼都行啦。反正也沒人叫過我學姊。」

　　「叫我響的人嘛……一個早就不在了，另一個後來根本變仇人了，至於妳會怎樣，我不管喔。」

　　說完，她把最後一口飯送入口中。

　　美咲垂下眼帘，心知肚明她指的是誰。

　　「我來洗碗吧。還有……妳煮的東西，還不錯吃。」

　　響刻意裝得隨意，但語氣裡多了一絲遲疑與勉強的誠意。

　　她起身把自己與美咲的碗盤一併收走。

　　若是換作別人擅自闖進她的生活，響早就把人轟出門外了。

　　但不知為何，面對美咲，她卻完全生不起那份排斥感。

　　甚至，當她看見美咲背影的瞬間——有那麼一絲安心感，像是什麼熟悉的東西，終於回到了自己身邊。

　　她不知道為什麼。

　　她甚至不想去想為什麼。

　　但她知道——自己不討厭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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