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之路II - 仰求之光 - 第二章：將軍的女兒們 1-2

　　群眾目不轉睛，猜不不到身份，試圖以對方的穿著去猜測。

　　她穿著偏白麻色的吊頸式洋裝，以Y字形皮革束繩襯托出小蠻腰及圓潤胸部。

　　金色長髮披散在香肩及腰間，雙手前臂穿著半袖。另搭質感高貴卻不過於華麗的灰色腰披，絲綢布料呈現出精緻逢摺，流暢優雅的波浪裙襬。

　　她端莊優雅，又極具神秘。

　　任誰都會猜想，那身服裝是飛天魔的女性日常穿搭。飛天魔的異種又是伊索天脊的駐軍代表。

　　可飛天魔的肌膚是黝黑色，並且擁有黑色雙翼翅膀。

　　眼前這名女孩皮膚既白水嫩，又沒有翅膀。

　　因此讓眾異種一頭霧水。

　　即便如此，掌權司法的執行者，並不理會這一點。

　　「誰准妳進來的？本官並未同意妳──」鴞斯卡說到一半停下，因為他發現這名少女的目光和動作並未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倒地的處刑者。

　　少女蹲了下來，纖白玉手輕放在海克力鍬的背上，絲毫不怕被鉗足割傷。

　　「對不起，只能用這種方式阻止你。先聽我說幾句話為她辯解好嗎？就算她有罪，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公開處刑，法律之書是為了追求共存不是嗎？」

　　即便以力量壓制，卻不以力量強迫威逼，反而誠懇地徵求對話。她的話輕如柔絲，但廣場卻安靜到連這風般細語都能聽見。觀眾們忍不住為她喝采叫好。

　　紫色棉花球脫離後，海克力鍬起身，默默退回到法官身邊。他退身的因素，不只是看在少女那份真誠和懇求。

　　少女道歉的嗓音和表情，沒有任何歉疚，那是極度平靜的憤怒。

　　身為處刑者的海克力鍬，早已見過受審者不少次數地各種怒火。

可眼前的女孩散發出來的慍怒，使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少女起身面對鴞斯卡法官。

　　「妳憑什麼有異議？」巨大鳥爪向前一靠，鴞斯卡傾斜彎身，倒著身子說話，「妳還是下一個要審問的罪犯，迫不及待想受罰？」陰沉的聲音滲透出怒意。

　　巨大鳥爪隨著怒意掘地，砂土被刨挖掉一大塊。

　　但少女還是挺身站在萊薇前方，她表情毫無起伏地說：

　　「鴞法官對她的懲罰，已經超出王者奧厄的理念了。」

　　「妳現在是再說，妳比我還了解法？比我還了解王者奧厄？並對將軍賦予我的權柄，提出抗議？」鴞斯卡臉上那雙小小的黑眼睛散發危險光芒。

　　「我對你擁有的權柄並不質疑，我有異議的，是對她的判決太過分了。」

　　「本法是不容質疑的！王者奧厄的決定也不容質疑！因為王就是正義，和不同異種的隔閡無關！」

　　「這我也同意。」

　　「那妳還敢出聲抗議？小東西，是把法庭當遊戲？」

　　「我抗議的，是你下達判決處刑這行為不當。」

　　「即便她三番兩次刻意受騙，為了有藉口傷害人類這項事實？」

　　「她數次傷害人，是心有不甘。你為了遏止她持續傷人，就要殺她。今後為了執行王的律法，你要繼續殺多少異種？」

　　忽然間，鴞斯卡法官的羽毛膨脹岔開，憤怒的魔力漩渦盈滿羽毛和整個廣場！

　　「妳出手攻擊本法庭人士，還要跟我高談論闊妳對法的見解？原來如此……」

　　鴞斯卡的羽毛膨脹到要炸裂開來的程度後，忽然展開雙翼！

　　「放逐荒野之刑！」尖銳刺耳的鳥鳴藉由憤怒宣洩而出。

　　一聽見這名稱的處刑，所有圍觀異種不約而同地逃離現場，不明瞭狀況的異種雖然猶疑，但也跟著跑。

　　魔力藉由展開的翅膀噴發而出，紫黑色濃霧快速瀰漫，吞噬周圍所見一切，擴大到整個廣場都包覆在雲煙之中。

　　萊薇和少女直接被吞沒。

　　鴞斯卡的身影也消失在黑霧之中，但那雙鳥目黑得發亮。

　　「妳也是那一類異種吧──覺得只要實力夠潑辣就有發話權。」『夜眼』鴞斯卡說著。

　　「這是『法』最初的理念，用拳頭教你聽話。」少女以懷念之姿笑出聲音。

　　以拳頭二字為訊號，她高漲的鮮紅魔力盈繞全身，有更多的部分匯聚在頭部形成了血色荊棘頭冠。

　　當鴞斯卡移動身影時，少女的眼睛也隨之移動，捕捉著他。

　　「……妳，看得到？」

　　少女端詳四周。

　　「致盲的劇毒魔法，帶有影響精神力的幻影效果。放逐荒野是指精神層面啊……鴞斯卡，」少女開始拒絕尊稱對方的頭銜，深鎖的眉頭像是在壓抑憤怒，「這不是懲罰，你只是在折磨。」

　　夜眼鴞斯卡觀察眼中獵物，重傷的萊薇摀住自己的頭，發出小女孩般地哭泣呻吟，頻頻發顫──是放逐荒野的效果！

　　但那嬌小的少女仍鄙視著自己，並沒有受魔法影響。

　　「怎麼可能！」

　　少女無視他的震驚，回頭過去抱上了阿瓦克萊薇，輕聲安撫，像照顧孩子那般溫柔。只見少女手中閃過一陣紅光，阿瓦克萊薇便睡去。

　　「妳……對我的魔法做了什麼？」

　　「對你來說，我只是抱了她一下吧。對我來說，卻在她的內心過了好一陣子。」少女搖搖晃晃起身後，面色疲累又煩躁。

　　「咕嗚嗚！」

　　那身岔開羽翼被魔力染成紫黑，鴞斯卡揮動雙翼，產生龍捲風刃併同射出羽毛，捲襲而去！

　　羽毛如鋼飛躍，在空中迴轉飛行，形成無法預料軌跡撲向少女和萊薇之時，鋼刃卻忽然不受控制吹落地面。

　　能夠劃開皮膚的風刃，也只是激烈掀動她們的裙擺和灰塵後，便消失無息。

　　這些鋼羽恰好在她們周圍扎了一圈。

　　見魔法和羽毛都不管用，鴞斯卡直接跨步而來。少女呢喃低語，無視危險逼近。

　　當距離夠近時，鴞斯卡踢出爪子。

　　這強勁的力道可以把她們倆擠出鋼鐵柵欄，爛成血肉。

　　但在踢到少女之前，她說了……

　　「──惡作劇王子跌倒了，通通給我跪下。」

　　鴞斯卡以踢出的姿勢，被重力魔法強迫壓下，迫使他為了保持平衡，變成了單膝跪地姿態。

　　原本炸開的羽毛，也呈現被往下拉的流線，使身形變得瘦骨如柴。

　　「這姿勢比較適合你對我的態度。」

　　「好啊，妳是想凌駕『法』之上是嗎？」鴞斯卡跪著把臉逼近，惡狠狠地死瞪少女。

　　「萊薇有罪該罰，誆騙她的人也有罪，該罰。但你不需要用折磨的方式來對待所有罪人，因為你的心也會跟著磨損。」

　　「……啊？妳說我？本法官？」

　　「你內心的形狀，像破損羽翼的多頭鳥，那些破損的羽翼像鋼鐵一樣，既穿刺你自己、也穿刺身邊的異種。你的內心在以前受傷了，有些頭斷的斷、有些腐爛──你是真心想遏止萊薇的行為，因為過去的傷，讓你產生對法的執著。你寧可親手殺害，也是種對自己的懲罰。」

　　「妳……是誰？」

　　「頭太高看不清楚我是誰？那就該把身子再放低些。」少女以手指為引號向下一指，這額外的重量，讓鴞斯卡的上半身幾乎壓到和膝蓋平行，勉強能抬頭看見少女的長相。

　　「我是誰，你該好好去想──若你想依王者的法為典範，就不該打著王者名義，來掩飾自己的傷痛。」

　　「……」

　　鴞斯卡看清楚了，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帶著哀傷，像憐憫他的傷痛一樣。

　　就好像自己也有過一樣的痛。

　　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有著人形身姿和姣好面容、頂著沙漠狼特徵的獸耳，暗金色眸子，就只有消失的那位公主……

　　被看穿內心的鴞斯卡心酸流淚。

　　自己以控制囚犯的慾望來彰顯權力，復仇心和內心的痛苦攪拌在一起，形成另一種自我懲罰。

　　麻木情感與自我隔離。

　　並且對正義產生曲解，做出折磨囚犯的行為，成為一種釋放感。

　　「我要懲罰你，鴞斯卡，重新詮釋與頒布王的律法，完善各異種之間『共存』的法，就是你的工作──如果你真心感到愧疚的話。」

　　少女以魔力匯聚出紅色鍊條，連結到鴞斯卡的心臟處。但兩者的魔力強度不相上下，產生抗拒。

　　見狀，少女雙手上下交疊，以魔力凝聚成一團迷你漩渦，持續凝聚與壓縮。

　　「──小終焉。」

　　「您真的是凡萊妮希雅公主嗎？」

　　「不──我現在自稱妮希雅。」

　　過量的魔力使小終焉碎裂，瞬間世界被染成一片嫣紅。鴞斯卡感受自己的魔力像是遭蟲蛀蝕，同樣也感到疼痛，直到也無法再維持「放逐荒野」。

　　紫黑的毒霧散去，眾異種均看見，名為夜眼鴞斯卡的法官，羽毛碎裂凌亂，彷彿戰敗單膝下跪，俯首稱臣的姿態拜敬神秘少女。

　　群眾紛紛發出各種喧鬧，多年來審判囚犯不曾失敗的法官，竟然落敗。各群體四處找人追問那名女子究竟是誰？

　　然後……

　　──姊姊！

　　兩道不同的少女聲從遠處傳來，不停擔心叫喊。識相的群眾立刻退讓出通道，不單單是因為對方坐騎著黑色夢魘，而是她們的特殊身分沒人敢招惹。

　　畢竟，那可是將軍的女兒們。

　　此刻，眾異種總算明白了，聽聞在幾個月前，將軍不知從何處收了養女。今日這名養女做的事情，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座伊索天脊和周圍鄰城。

　　妮希雅回頭看，發現是薩琳和吉爾塞莎「又」追來了。

　　「唉……這兩個跟屁蟲，沒看到姊正在忙嗎？」妮希雅一臉嫌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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