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科幻小故事 - 7

我和林先生在這一世搭了好幾次捷運，從南港到台北，再從台北坐回南港，反反覆覆。

我沒什麼意見，仔細想想，為什麼要把重生當成重生前一樣汲汲營營，這明明該被視作一場被贈與的額外時間，在這個時空浪費再多時間，等到達新的時空，我一樣是那個剛到捷運站工作的吳月芊。

林先生沒殺人，這個時空我們周遭變得愉快。我看到林先生主動和被他殺了好幾次的員工打招呼；和顧客起爭執時，他開始有些小情緒，一改往日無奈的表情，取而代之是平常人在吵架時應該有的憤怒表情；之前我們是捷運站裡唯一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飯，林先生現在身邊多了幾個纏著他的同事。

在他們眼裡，我和林先生關係匪淺，所以也自動加入他們的行列。

「你不殺人了？」我小聲問林先生，我們正和同事們酒吧喝酒。

林先生面色潮紅，慢吞吞喝一杯酒。

「你難道希望我這樣做？」

「當然不是，只是感覺你變了。」

「我可能不會殺人了。」林先生聲音不大，但周圍同事聽見了。

「這傢伙喝醉了是不是，殺什麼人？」一名男同事問。

發現的同事語氣不對，我急忙解釋我們說的是林先生最近在玩的一款遊戲。

我們關係真的挺好，同事沒追問，只是興致勃勃和林先生說他最近也找到一款不錯的遊戲，改天要不要一起玩。

林先生回絕他，並讓我和他先行告退。林先生把身子靠在我身上，我們晃悠悠離開酒吧。

「那我們還要自殺嗎？」我問。

「先不要了。」

我忍不住開口：「你變好多。」

「你不是不希望我殺人？」林先生有些醉，但意識很清晰：「大學時我和別人說過對社會現狀的不滿，想尋求認同，結果不太好。到了捷運站上班後，我發現人活著是真的無聊，接觸越多遊客，越能感受到這個時代的人類毫無意義，而且這些無意義還在傳播。我打算實行計畫，一方面減少無趣的病原體，一方面喚回大眾原始的動力。我有準備後路，不過真被抓到也無所謂。」

我靜靜聽林先生的長篇大論。

「知道我為什麼當時沒有殺你嗎？當時的我特別看不慣活得無趣還想繼續活下去的人，明明沒有理由繼續活著，何必那麼努力逃跑。就在那時我看到你站在原地不動，默默看著其他人。那時我感覺，你可能和我是一樣的人，我遇到同類，所以我邀請你加入我。」林先生似乎想到有趣的事：「我當時也不知道你能重生，誤會你了。」

我看著林先生的笑容，不自覺皺眉。

「不喜歡我笑你？」林先生笑吟吟問道。

「你自己回家吧。」

我鬆開林先生的手，對他擺出鬼臉，轉身就跑。

「謝謝。」林先生的聲音傳到我耳中。

這次我明白林先生道謝的原因。

他太孤單了，要不是我能重生，不管我對他再怎麼好，他都會把我歸類為大眾。

這同時是林先生原本殺人的根本原因。孤芳自賞的代價是孤獨，他承受不了，正好他的另一個夢想是活躍人心，相加在一起，就變成他的計畫。

我那句陪他，讓他不孤單了，個性也就好起來了，思想也變回普遍大眾的喜怒哀樂。

我已經讓林先生步入正途。

******

好空虛。

我跳下樓。

沒有和任何人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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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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