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夢，請君來！ - 幕間EP2：惡意

　　「我是蛤仔把拔！」

　　「偶素九孔馬麻～」

　　「我們是海鮮家族！」

　　穿著九孔布偶裝的何獄跟穿著蛤仔布偶裝的陳若空，對鏡頭熱情揮手。

　　「蛤仔把拔，今天要拜訪哪個口愛的海洋森物咧？」

　　「嗯──是大鰭後肛魚喔！」

　　「誰啊？沒聽說過～」

　　「牠的鼻孔長在眼睛的位置、眼睛長在腦袋裡面，超級可愛唷！」

　　「絕對不可愛吧！」

　　我在說什麼啊……這是什麼鬼地方？

　　何獄回過神，發現自己正站在畫滿海洋生物的攝影棚裡。

　　對喔，這是工作……

　　何獄想起來了，他倆剛搭檔時，曾託關係上過幾次節目，主題跟相聲八竿子打不著，什麼美食綜藝、歌唱比賽，連政論節目都去了，可說是飢不擇食。錢少就算了，有時忙活半天鏡頭還全被剪掉，後來再有通告，陳若空一句「您要只想湊數何必請我，那邊菜市場買顆西瓜去」，從此再也沒上過電視。

　　「你幹嘛推掉啊！蒼蠅腿肉也是肉，總比沒有好吧！」

　　何獄為此跟陳若空吵過不少次，但陳若空不甘為五斗米折腰，白天打工晚上演出，拼死拼活宣傳，短短一年把他倆從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拉拔到經紀人主動請他們多演幾場。

　　明明好不容易才有點名氣，怎麼又回來了？

　　「何先生，你現在有空嗎？」

　　忽然有人從背後叫他，原來是節目組的新人助理，性格樂觀正直，何獄印象中跟他滿有話聊。

　　「有啊，什麼事？」

　　何獄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忽然有空了，拍攝明明還沒結束啊？再低頭看，他身上已不是穿著九孔布偶裝，而是平時常穿的花襯衫。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他在樓上休息室，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助理抓起他的手，帶他跑出攝影棚。何獄回頭看了一眼陳若空，他也沒穿布偶裝，而是一身素白大掛，靠在牆邊搖扇子，還對他笑了笑。

　　「我們快走，要來不及了！」

　　助理跑得更快了點，帶他爬上長長的樓梯，何獄剛要問為什麼不搭電梯，便想起來電梯正好在維修。

　　樓上只有一個房間，打開門前助理說：「他是我朋友，一直很喜歡你，所以拜託我讓他進來，說一定要拿到你的簽名才走。我也知道這樣不行，可是真的說不過他，不好意思喔……」

　　何獄暗自嘆息，念在跟助理平時交情不錯，也算是朋友的朋友，他便讓助理先回去工作，自己進入休息室。

　　來應門的是一名眉目清秀的青年，見到何獄立刻倒抽一大口氣，全身都在顫抖。

　　「何、何獄先生！」

　　青年冷不防握住何獄的手，磕磕絆絆地說：「我終於見到你了！我、我好感動，天啊，本人真的好帥、好厲害！我在做夢吧？快告訴我這不是夢！」

　　何獄不禁笑出聲，他們團體的男粉不多，也通常低調，他頗享受這種新鮮感。

　　「當然不是夢啦！你別激動，要不要先喝口水？」

　　何獄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瓶礦泉水，青年還不放手，眼裡居然隱約泛著淚花：「對不起，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真的太高興了……能當面見到你，是我一生唯一的願望！」

　　「你也太誇張了吧，講得我好像偉人一樣！不過你能把我看得這麼重要，我覺得很開心，謝謝你。」

　　何獄推推眼鏡，擺出完美的笑容，這是他苦練許久的成果，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優雅知性的美男子。

　　「那個，可以請你……」

　　青年拿出一張小卡片和金色麥克筆。卡片上好像是何獄的照片，但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拍過這組周邊，不會是盜版的吧？

　　何獄接過卡片，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

　　為什麼已經是偶像的他，會跟陳若空一起錄兒童節目？

　　正思索著，他忽然感覺後頸一陣刺痛，緊接著便是全身麻痺，頓失支撐身體的力量，重重摔倒。

　　怎麼……

　　想說話卻張不開嘴，眼鏡也歪了，模糊的視野中，何獄看見青年在自己面前蹲下，手裡拿著一個漆黑的物體。

　　電極棒。

　　「真是愚蠢的表情。」

　　青年開口了，發出的是與方才完全不同，喜悅卻又冰冷的聲音。他伸手扶正何獄的眼鏡，笑得相當和善。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仔細看看我的臉吧，何獄，你應該認識我才對。」

　　無法動彈的何獄拼死命地抬起眼睛，他們這行每天接觸到的人太多了，根本無從一一記起，應該不是劇組或公司的人，難道是瘋狂粉絲？不，行為比較偏激的粉絲他多少有印象，以前的仇人更不用說，可他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想不起來嗎？那我再給你一個提示。」

　　青年將一塊閃著金光的圓片扔在地上，何獄看不清上面的字，但他知道這是什麼。

　　《乘浪青春》的冠軍獎牌。

　　他隸屬的團體「極光少年」能夠出道，靠的就是在這檔選秀綜藝中得到冠軍，同樣的獎牌，團員們都有一面。

　　除了他以外。

　　何獄的心臟宛若遭到重擊。

　　沒錯，他並非極光少年的原始成員，參加選秀時，排行老二的另有其人。

　　他與那個人從沒有見過面，只在影片中看過他賣力唱跳的身影。獲得冠軍後不久，那人被爆料出吸毒、私生活混亂以及惡意傷害等等負面新聞，隨即被補入獄。

　　出道在即，經紀公司也慌了手腳，雖然剩下的四人直接出道也不是不行，但各種舞步、服裝都是以五人為前提設計，修改恐怕是更大的工程。最後他們破天荒舉辦徵選，尋找新的「極光少年」，從中殺出血路、奪得出道機會的，就是何獄。

　　沒上綜藝、沒有獎牌，毫無背景，宛如白紙一張的何獄。

　　「從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憑什麼是你？」

　　青年在何獄身邊徘徊，低聲說道。

　　「你可以說我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但是，他們竟然用你這種貨色替代我的位置，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還說什麼偉人，你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世界上有人會喜歡你喜歡到這種地步吧？」

　　青年在沙發上坐下，單手撐著臉，彷彿在觀賞他落魄的模樣。

　　「你甚至還不知好歹地跑去拍電影，想必那些粉絲一定很失望吧，因為他們終於發現……一旦離開極光少年，你就什麼都不是。」

　　何獄的呼吸急促起來。

　　「喔？看來你自己也有發現嘛。」

　　青年臉上儘是藏不住的笑意：「你除了頂著極光少年的光環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才能，偶像必備的唱歌、跳舞，甚至顏值，你都明顯是最差的。不管再怎麼想要掩飾，外行人終究是外行人。」

　　不是這樣！我才沒有那樣想！

　　麻痺感還未退去，何獄的辯駁只能透過眼神，卻傳達不到對方的心中。

　　「你剛才完全沒警惕我，這也說明了我的演技比你更好。唉，說是演技其實有點不公平，因為剛才我說的也不完全是假話。」

　　青年愉悅地說：「能當面見到你，是我一生唯一的願望──這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話喔。」

　　他打開手機放在何獄跟前：「看清楚這個吧。」

　　畫面中顯示一張剪報，邊緣已經泛黃，字跡斑駁。

　　何獄瞳孔緊縮，用盡全力掙扎著。

　　「我知道你做過什麼，你的過去、現在，我都一清二楚。當然，我手中的證據不僅僅是一張舊報紙，我做了很多調查，類似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興趣而已，畢竟這年頭誰會在乎消息是真是假？有心人光憑一句話就能鬧得你們天翻地覆，網友的杜撰能力可比現實厲害多了。」

　　青年修長的手指撫過螢幕，停留在其中一行字上面，那行字裡，有何獄最熟悉的名字。

　　「如果不希望這些檔案被散布出去，就聽從我的命令，不准告訴任何人，當然也不能報警。」

　　何獄什麼都感覺不到，這些字符只是機械式地進入他的耳朵裡，然後一點點地膨脹，佔據掉整個意識。

　　「今天晚上，我會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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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何獄睜開眼睛，發現經紀人SARA拿著保溫瓶，一臉狐疑地瞪著他：「拍戲還能拍到做夢，你也是很天才。」

　　「做……夢……？」

　　何獄推回滑到鼻樑的眼鏡，不遠處導演正在對其他演員訓話，穿著黑衣的工作人員忙裡忙外，製作人跟助導正在檢查剛拍好的片段。

　　陳若空怎麼不在？對了，他不可能會在的。

　　這裡是片場啊。

　　「喝口水潤潤喉，等會還要補拍一段，第七場戲那裡。」

　　SARA把保溫瓶塞給他，他傻傻地接過，舉到嘴邊卻沒喝下去，熱水全灑了出來。

　　「哇！你幹嘛，睡傻啦？」

　　SARA連忙拿來面紙，何獄這才徹底驚醒。

　　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夢？青年的話語依然在耳邊迴盪，還有被電擊棒刺痛的脖子，所有感受都是那麼真實。

　　但仔細一想，的確有許多不合邏輯的地方，為什麼他剛才沒有發現呢？甚至那個「感情不錯的助理」，現實中根本沒這號人物，夢裡怎麼還有辦法回憶起不存在的事？

　　如果全都只是我想像出來的，那我也未免太強了吧！而且，青年最後的話與令他相當在意。

　　「SARA姐……」

　　何獄喃喃問道：「妳知道我們那個前團員，現在在幹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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