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未遂。》（2024修訂版） - 第八章 — 記憶庫之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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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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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on的聲音，把我喚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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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唔搞得掂㗎？」Aron擔心地看著我，「你而家咁嘅情況，應該連機都渣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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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okay㗎。」我友善地微笑著，「Sorry啊，本來應該係我寫訪問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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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嘅，好心你失憶嘅就唞下啦，擔心呢樣擔心嗰樣。」Unique也搭話道，「陣間音音哥以為我哋虐待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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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燈，白色的牆，醫院般的裝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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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寧養院。

也就是，供人善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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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凌鏡唯之前的解釋，是因為心音他們正在搜索題材，作為畢業功課用...

所以，想要嘗試採訪正在善終期的病人，便拜托了凌鏡唯，找到了熟悉的朋友，讓他們來到這裡做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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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鏡唯今天沒有來這裡，說是有事情要做...

卻又說不出是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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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從我在海邊跑走的那一晚開始，我們兩個便又開始尷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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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對我有咩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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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的那一句話...

直直地打進了我的心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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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沒錯。

我憑什麼抱有那種天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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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留在這個地方。

希望倚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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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當時的遺憾...能夠不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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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期望，豈不又是一廂情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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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可以跟我嚟啦。」醫護助理的聲音傳入耳中，身旁的Aron輕輕推了我一下，我便知道是要開始工作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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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的，是負責我們訪問工作的醫護助理陳先生。

剛才與醫生談詳情時，他也一樣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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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仍然是像病房一般的裝潢...

角落的床上，坐著一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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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我看來，甚至可稱作『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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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甚至要比我來得年輕許多。

就像是個初中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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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位係Eden。」陳先生向我們介紹著道，「佢係第一次俾人訪問，可能會有啲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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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唔該你。」Aron仍然有禮地向陳先生道謝，然後轉向Eden，「Hello，Eden，我叫做A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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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Eden，我係Unique。」Unique也跟著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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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係音音。」Aron與我對看了一眼，然後我也立刻自我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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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on哥哥，Unique哥哥，音音姐姐。」Eden看著我們，逐一輕喚著道，「你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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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的鼻前放著一條膠管，通過兩個分支點，輸氣進鼻孔位置。

而膠管的另一方，則接駁著一部方型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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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氧氣供給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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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載著一頂深藍色的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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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瘦。

就像是只有一層皮蓋在骨上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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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小姐，睇嚟Eden好鍾意你。」陳先生微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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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解地重覆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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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說來，Eden的確一直盯著我看。

這下子麻煩了，我可不會與小孩子相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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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因為Eden這個鮮明的喜好，所以還是決定由我與Aron提問，然後Unique負責拍攝及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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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咗飯未啊？」先從一般問題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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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咗啦，呢度好早就食飯。」Eden微笑著道，「你哋呢？哥哥姐姐，食咗飯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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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陣間至去食。」再次放出放送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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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多啲啦，發育期。」Eden仍然主要注視著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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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音已經二十二歲了吧...？

還能發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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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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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呢，啱先聽陳生話，你係第一次俾人訪問...？」Aron逐漸進入正題道，「你喺呢度住咗幾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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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Aron的洞察力很強。

而且...很細心，在專注聽取別人說話的同時，便會找出可以往下問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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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喺呢度住咗半年啦。」Eden明朗地回答道，「由啱啱證實患肺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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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無視掉鏡頭的存在，愣了在原地，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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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癌。

在一個這麼小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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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善終服務的地方。

而Eden，在證實患病後便立刻住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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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你幾多歲啊？」Aron接著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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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歲。」Eden笑起來的樣子更是天真，「如果仲可以返學嘅話，就已經小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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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

我還在上學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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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間房得你一個住？」Unique提出問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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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啊，本來仲有個小朋友，但佢最近離開咗。」Eden回答的聲音很輕，但當中傳遞的訊息卻極其沉重，「我哋嘅症狀差唔多，所以，其實我諗我都差唔多可以見到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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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上去明明是如此平淡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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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屋企人呢？」Aron小心地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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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知，我細個就已經入兒童之家住，修女話佢哋分開咗，去咗唔同嘅地方。」Eden回答的時候仍然保持微笑，「而家大個咗就知道，佢哋應該係離咗婚，而且兩個都唔想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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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是很『大個』而已啊。

也不過只是活了十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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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唔掛住家舍嘅朋友？」我初次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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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住啊。」Eden再次綻開了更開朗的笑容，「佢哋有時都會嚟探我，每次佢哋嚟，我都會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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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啱先聽陳生講，有好多病人都會選擇返自己屋企養病。」Aron憶述著道，「你咁掛住家舍啲朋友，點解你唔好似佢哋咁，申請返去家舍住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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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問題。

卻讓我有點擔心，這個弱小的身體能否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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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想麻煩到家舍嘅職員。」Eden的笑容稍稍黯淡了下來，「佢哋都話好歡迎我返去住，但其實我知道，當我真係返去住嘅話，佢哋會好麻煩。佢哋平時已經夠忙，我唔想佢哋因為我一個而變得更忙，忙住成日留意住我嘅情況，忙住推住我周圍去，忙住餵我食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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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係因為，你唔想煩到佢哋？」我重覆確認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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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一個小孩來說，這樣的想法太成熟了。

太為人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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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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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唔係，我唔係真係咁好，我好自私。」Eden苦笑著，眼神開始失焦，「我只係想將我同佢哋之間嘅回憶停留喺最好嘅時候，唔想最後佢哋對我覺得厭煩，唔想自己嘅印象變差。寧願佢哋一直遠遠地咁望住我，咁反而佢哋會愛我，會同情我，會可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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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我因為Eden的話而愣住了。

Aron似乎也無法一在時之間反應過來，同樣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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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

你想任性一點，也是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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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這樣為人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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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把你的親人拿走，把你的健康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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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任性也可以啊。

你要向祂發怒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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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這樣...

把自己放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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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自己充滿愛心的行為...

演譯成『自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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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Aron再次開始溫柔地發問，「你鍾唔鍾意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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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意啊。」Eden的笑容又重新加添了一些天真，「成日都有義工過嚟同我哋玩，又或者好似你哋咁過嚟搵我哋傾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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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有呢？」Aron追問著道，「你鍾意食咩？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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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鍾意焦糖燉蛋，好好食。」Eden說到了自己喜歡的話題，便笑得更開了，「我鍾意去公園玩，上次家舍家長話帶我哋去迪士尼玩，但未去我就已經入咗嚟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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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覺得那樣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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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他的話語中，就像是不想我們擔心的那樣，說得如此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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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士尼入面，最鍾意啲咩？」Aron溫柔地微笑看著E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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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仔—！」Eden興奮地輕叫道，聲音卻小而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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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仔？」我不解地看著A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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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總動員啊可？」Aron的眼神雖然是看著Eden，但卻是在話語中向我說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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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我也稍稍扯開話題，「你嘅夢想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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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師—！」Eden又再次興奮起來，「我想揸飛機去唔同地方，去影靚靚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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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師...

如此美麗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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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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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總要把擁有夢想的人燒至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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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Eden而家上唔到飛機，去唔到唔同地方...」Eden稍稍噘嘴，「所以，Eden會為你哋祈禱，希望你哋快啲去到其他地方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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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係希望我哋去？」Aron好奇地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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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哋可以去多啲唔同地方，然後影多啲相俾Eden睇。」Eden解釋著道，「我會為你哋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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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我與Aron又再次不能馬上反應過來。

太善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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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殘忍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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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我緩緩地吐出話來，「你唔嬲上帝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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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會啊。」Eden沒有一絲猶豫，「Eden覺得自己已經好幸福。可以生存，可以呼吸，可以識到朋友，可以同你哋傾計。我覺得好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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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這種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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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與你不同。

不同於你的純潔，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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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醜惡，人與人之間充滿不信與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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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需要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而感到感恩。

相反地，應該是這個世界需要為你的存在而感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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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Eden的身體狀況，採訪沒有進行太久，我們便結束了，並且回到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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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Aron擔心地看著我，「你冇嘢啊嘛？由啱先採訪開始，你面色就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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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我與Aron對看了一眼，「覺得有啲可惜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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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啱啊，我都覺得好可惜。」Unique也贊同道，「咁可愛單純嘅小朋友，竟然有咁可憐嘅身世，而家仲要有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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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中，他會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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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回到自己成長的環境，即使那裡並沒有他的父母。

想要脫離病魔的纏脫，不要再被那樣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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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這樣堅強地繼續活著，感恩地過他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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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地...

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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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受嘅苦係好多。」Aron突然摸了摸我的頭髮，「但係，你受嘅苦都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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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Aron，眼神稍微驚奇。

他就像是知道我的心裡在想什麼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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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咗幾多苦，唔係可以量化嘅嘢。」Aron的語氣非常溫柔，「唔好去懷疑自己，唔好去怪責自己，因為即使喺同一個地方跌親，痛嘅程度都可以好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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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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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自己能更堅強地站起來。

就像別人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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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哋做啲嘢，拍完又可以用嚟做FYP，然後Eden又會開心？」Unique提議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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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就易。」Aron輕輕嘆了口氣，「但邊有咁易可以又有視覺效果，又係Eden嘅情況許可，仲要喺聽晚之前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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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一路都住喺度？」我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始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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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啊。」Unique興奮地轉向我，「睇嚟有id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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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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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回到待機室，一個男人已經走到我的旁邊，讚賞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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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前輩。」我向著男人鞠躬道，「謝謝你們今天的照顧，你們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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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娜真的變了很多呢。」另一位較高的男人也走過來搭話道，「做得很好啊，我不知道原來世娜是這麼會做節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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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是託了前輩們的福啊。」我再次鞠躬道，「你們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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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還要趕行程吧？」較高的男人慰問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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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因為馬上就要回歸了，所以要開始忙了，待會也有拍攝劇集的行程。」我也微笑著回答道，「但雖然是很忙，卻很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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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節目中聽了一小段，新歌真的很不錯呢。」剛才先叫著我的男人也稱讚道，「這次專輯一定會大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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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而且舞也跳得很好。」較高的男人立刻接話道，「又這麼會做節目的人，一定會大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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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主持人呢...

洶洶不絕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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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系列的問好完成後，我也回到了待機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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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做得不錯呢。」李晟浩也笑著讚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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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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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閔熙碩離開了公司以後，晟浩開朗了非常多。

像是由心而發地喜歡上班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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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的話，看來會因為轉換了形象而造成話題呢。」旁邊一個男聲傳來，「始終本來是那樣出了名不太會做節目的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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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因為世娜姐姐是走氣質實力派路線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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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被世娜姐姐看到我剛才在節目上那個完全放鬆的狀態的話，說不定會崩潰吧？

我在一瞬間把她的斯文形象徹底破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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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其實我並沒有故意做什麼。

明明就只是像平常那樣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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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主持人及製作單位卻好像很喜歡我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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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哥哥也做得不錯啊。」我看著剛才向我說話的林泰烈，「才剛上班幾天，感覺就能完全適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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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很大，好嗎？」林泰烈立刻反駁著道，「你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邀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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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辛苦你了啊。」我也笑著賣乖道，「謝謝你，有泰烈哥哥當我的經紀人，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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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要謝謝你才對。」林泰烈真誠地看著我，「把我救了，而且還給我工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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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哥哥自己救了哥哥啊。」我也變得認真了起來，「即使活了過來也好，要如何使用自己的身體與生命，是只有哥哥能決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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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娜，泰烈哥，差不多要走了。」李晟浩在一旁提醒著，「之前報了說世娜半小時後能到片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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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林泰烈看著我，綻開了一個笑容，然後便把物資逐一拿起，「晚餐要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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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想吃中式料理啊，尤其糖醋肉。」我也一同拿著物資，「晟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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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得意忘形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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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忙得不能睡覺，甚至連食物也不能隨便吃，飲料也不能隨便喝，以免在節目錄製期間有任何生理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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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覺得這種已經是一種觸及到人權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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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卻開始喜歡上這種生活。

甚至，開始希望能繼續這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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