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未遂。》（2024修訂版） - 第五章 — 隧道交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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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塘花園有落，唔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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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把車停了下來，我跟著凌鏡唯一同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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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星期以來，每一天都過得很平淡，讓人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甚至，有點習慣了這種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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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的話，會不時有人喊著心音的名字，然後說一些很開朗的話題，或是說遲點要一起吃飯。

下了課後，凌鏡唯會來找我，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除了凌鏡唯要實習的日子，還有做義工的日子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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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我們兩人卻好像依舊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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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哋，由細到大都住呢度？」我首先開啟話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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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爸同阿媽未生我哋就已經入咗嚟呢度住。」凌鏡唯繼續向前走著，「呢度係居屋，佢哋供咗十幾年之後，而家呢間屋已經係屬於佢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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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深水埗呢？」我繼續追問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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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間屋其實係我個friend㗎。」凌鏡唯看到我開始跟不上，便又減慢了腳步，「因為我同佢提過，除咗宿舍之外，想搵個地方長住。而佢又長期唔起香港，所以就叫我幫佢住下，得閒執下間屋，我話要交租，佢就象徵式咁叫我每個月俾一千蚊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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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移咗民？」我也盡量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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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英國進修緊。」凌鏡唯熟悉地拐了彎，「佢叫Alvin，係我大學時代嘅best 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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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代...？

一直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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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鏡唯是1990年生的。

而在他現在的同學中，最小的是1994年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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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在中間的四年時間內，他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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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俾個心理準備你。」凌鏡唯帶我到了心音的家門前，與我站在走廊的位置，「呢幾個鐘入面，你可能會覺得好辛苦、好大壓力。但如果反駁嘅話，可能會更辛苦，所以你可以無視嗰啲說話，繼續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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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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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示意讓凌鏡唯繼續。

然後，凌鏡唯按下了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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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十多秒，門傳來鎖被解開的聲音。

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男人把門打開了，看著我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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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男人把鎖閘也一併打開，「你阿哥冇叫你返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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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開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躍。

就好像是在哪裡開始，感到很害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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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點了點頭，「係我冇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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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鏡唯看著我，像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回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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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咗嚟先。」男人並沒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樣發脾氣，而是先讓我們二人進去家中，「差少少至食得，你哋飲住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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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凌鏡唯進了屋，再把門關好。

然後，跟著他的動作，把鞋脫掉放好，洗手，走到飯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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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個男人，便是他們的父親吧？

長得不高，甚至比凌鏡唯要來得矮一點。

很大的臥蠶，唇色偏黑，鼻也不高。

臉龐與頭髮上，有著微微的蒼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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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把兩碗湯放到了我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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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雙眼皮，膚質不算好，臉上有著不少凹凸的紋路。

看上去...也大概四十多快五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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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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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仲以為你唔識返屋企添。」女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與任何人有眼神交流，「跟得你阿哥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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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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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感受到，凌鏡唯所說的『辛苦』與『壓力』是什麼。

甚至連他的表情，也開始黯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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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凌鏡唯那樣，拿起湯碗來，把碗中的湯一飲而下。

湯很清甜，散發出一點點蘿蔔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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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沒有與凌鏡唯分開半步，而是跟著他，到廚房幫忙把飯菜拿出去。

而凌爸爸依舊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們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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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凌爸爸把我叫住了，「返學返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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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好啊。」我看著凌鏡唯，他向我點了點頭，指著我後方的椅子，示意讓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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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唔係要做專題研習？」凌爸爸坐了在我的對面，與我只有一張方型飯桌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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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啊。」我也同樣坐了下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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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就唔好再成日做咩義工。」凌爸爸進入正題道，「嗰啲嘢對自己做嚟冇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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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鍾意做啊。」我與把餐具拿出來的凌鏡唯對視了一眼，「同埋可以學到嘢，我覺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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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冇用就冇用啦。」凌爸爸也看了一眼坐到餐桌左側椅子上的凌鏡唯，「做呢啲嘢有咩用？又冇錢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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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每樣嘢都要有錢，至係有用。」凌鏡唯看著說不出任何話來的我，也跟著插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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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唔係咩先係有用？」凌爸爸反問著道，「你又係，自己學人做義工，做咩帶埋個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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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佢鍾意做，我唔覺得有咩問題喎。」凌鏡唯也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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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跟你住埋深水埗呢啲咁雜嘅地方，夜晚又要出去跟你通宵做義工，冇哂時間讀書。」凌爸爸繼續爭論著，「啲人夜媽媽走得出去嘅，都唔方係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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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夜媽媽出街就係唔正常？」凌鏡唯開始變得不耐煩了起來，「即係而家日光日白啲人就唔會偷呃拐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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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理得啲人啫，有警察未得囉。」凌爸爸還是堅持著道，「都唔明要啲社工嚟做咩，俾你哋搵到啲人未又係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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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飯啦。」凌媽媽也走了出來，坐到餐桌右側的位置上，「好熱啊，呢部冷氣唔知做咩，幾時都係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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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咪自己較低啲個溫度囉。」凌爸爸的語氣中聽起來似乎感到很厭煩，「一開始又係你自己話要揀呢部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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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我點知佢會咁？！」凌媽媽突然放大聲量，「咁多嘢講，喺度阿吱阿j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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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一開始唔知頭唔知路就唔好學人揀啦。」凌爸爸拿起飯碗來，拿起筷子，「又唔係平，錢又唔係你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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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錢又唔係我搵，你咁叻，你煮餸囉！」凌媽媽繼續聲量，「成日係度講呢樣講嗰樣，你係咁叻就唔會教到啲仔女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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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預想中的尷尬飯局，這個局面要吵鬧得多。

可是，我卻寧願要尷尬的安靜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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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音與凌鏡唯...平時就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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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凌鏡唯不發一言地吃飯，我開始知道問題的答案。

對他們來說，這甚至已經是一種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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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像凌鏡唯的那樣，靜靜地夾起餸菜，把它們送到口中。

餸菜的味道很好，但這個環境卻多少影響著它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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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兩人好不容易靜了下來，凌爸爸卻又突然喚了我一下，「你諗住喺阿哥屋企住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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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突然被這樣問了一句，讓我感到不懂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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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諗住任性到幾時？」凌爸爸的語氣又加重了，「住埋哂喺嗰啲唔三唔四嘅地方，書你又溫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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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唔三唔四啊？我會保護阿妹㗎。」凌鏡唯又開始忍不住了，「佢住西貢，返學未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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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未話唔好退宿囉，又唔聽我講。」凌爸爸看著我責備著道，「喺中大住得好好地，做咩又要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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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係想陪你哋多啲咋。」凌鏡唯發聲著道，「況且佢之前住宿舍，又係你哋話宿舍亂唔鍾意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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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住宿舍住到學人去做交換生啊。」凌爸爸反駁著道，「都唔知咩宿舍嚟，叫人唔讀書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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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生唔代表係玩。」凌鏡唯也不放棄的回答道，「大把人去做交換生，返到嚟有經驗仲易俾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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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弊佢去就剩係嘥錢。」凌爸爸堅定的辯論道，「佢去咗半年，做過啲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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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氣氛。

這種一廂情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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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想到不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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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鍾意去做交換生。」我掙扎後還是選擇了開口，「呢個理由唔夠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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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意唔等於啲咩。你聽我講啦，成日都係咁，唔願聽人講。」凌爸爸指責著道，「嗰時就係因為你話鍾意跳舞，俾咗你去學，搞到你識咗班壞朋友，下下都唔聽人講。唔通好似你阿哥咁，一句鍾意，就有政府工唔做，走去讀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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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語氣。

與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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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的意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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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海深處響起的聲音及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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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已經如此盡力地開口，但還是不被正視...

如果言語，並無法將我的想法及感受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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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言語的意義，還剩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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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一樣...

讓人有極大的噁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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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飯碗及餐具放下，競步走到馬桶。

然後，跪了下來，把剛才所吃過的一切食物都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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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感。

心臟的哪裡好像被緊緊地蓋住了一般。

得不到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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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凌鏡唯看著那樣的我，便立刻追到洗手間，「你有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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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無論怎麼吐，還是覺得不舒暢。

感到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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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辛苦？」凌鏡唯濕了條面巾，遞了給我，「邊度唔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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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面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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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事...」我吃力地回答道，「我想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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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做咩？」凌爸爸也緊張地到了洗手間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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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應該感冒，呢排天氣太唔穩定。」凌鏡唯把我扶了起來，沖了廁，「佢想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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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爸爸聽見了，便走往廚房。

然後，凌鏡唯也扶著我出去，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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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凌爸爸遞給我的水，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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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冇事。」我報告著道，「我冇咩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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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由得佢啦，唔好食啦。」凌爸爸決定著道，「今晚早啲瞓啦，聽日又冇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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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今晚留低過夜？」凌媽媽也提議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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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你想唔想？」凌鏡唯看著我，「想嘅話，我同你一齊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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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留在這裡嗎？

凌鏡唯想留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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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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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點了點頭，「Sorry，我好似移動唔到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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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緊要，你今晚瞓一覺再算啦。」凌鏡唯搖了搖頭，示意讓我不要在意，「聽日有咩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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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ck貨。」我記起Aron與Unique於今天上課時有談過這件事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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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日返機構開活動。」凌鏡唯也回答道，「唔緊要，個活動喺晏晝，我哋可以朝早返一轉屋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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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又給人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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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完了澡，卻遠看到凌媽媽從我的房間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個行李袋。

然後，走回到她與凌爸爸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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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凌鏡唯向著我走來，「你有冇好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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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返好多啦。」再來一個放送用笑容，「多謝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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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就好。」凌鏡唯也再次綻開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今晚早啲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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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係。」我朝凌鏡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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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凌鏡唯對看了幾秒，便掉了頭，各自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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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間，開了冷氣，坐在化妝桌前，把頭髮吹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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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化妝桌...

不足兩星期前，我才因為這個鏡子反映出來的臉龐而感到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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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接受事實了嗎...？

自己不再是吳世娜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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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心音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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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乘車過來開始，便一直再沒有更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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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電話，卻發現原來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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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走到凌鏡唯的房間，卻看見凌爸爸正在房間中，向著凌鏡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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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凌爸爸先察覺到了我，「仲唔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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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未眼瞓...」我也停了下來，站在房門前，「我唔阻你哋傾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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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㗎啦。」正當我轉身要走時，凌鏡唯卻叫住了我，「入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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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就快啲好去瞓啦。」凌爸爸看了我一眼，叮囑著道，然後便嚟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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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鏡唯看到這個情況，也把門關上，然後坐回到電腦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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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cle搵你做咩？」我好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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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話執咗袋衫俾你，轉涼都可以著。」凌鏡唯指著地上的一個行李袋，「我估佢哋應該又放咗啲錢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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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哋其實都幾錫心音。」我小心地陳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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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唔錫，係唔識錫。」凌鏡唯嘆了口氣，指了床一下，「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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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了在凌鏡唯的床上，看著房中的間格。

第一次進來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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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很簡約地放著不同的傢俱，牆上有幾幅相架，每張相片中也有凌鏡唯的樣子。

當中某個相架中，放著青澀的凌鏡唯與一個女生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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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那張照片，讓我尤其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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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嘢搵我？」凌鏡唯把我的意識叫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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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係。」我也點了點頭，「心音佢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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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話？」凌鏡唯的樣子立刻變得非常驚恐，「邊度整親？做咩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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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喺去緊電視台嘅時候，見到有人喺車入面駁喉自殺，所以整爆咗車窗，將入面嘅人救咗出嚟。」我把手機上的報道遞給凌鏡唯，「好似係因為整爆車窗嘅時候被玻璃割到，所以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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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佢而家點？」凌鏡唯看著報道，繼續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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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時間通知你，仲未聯絡佢...」我如實報告著道，「我而家即刻打俾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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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這句話，我卻看到凌鏡唯的臉上又閃過了幾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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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緊要啦，報道都話佢冇大礙。」凌鏡唯的臉上又再次掛上虛假的微笑，「一係你陣間聯絡完佢，至同我講啦，唔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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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笑容......

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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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回了房間。

然後，打了電話給心音，確認了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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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床上突然出現的身影時，我便知道自己是時候要掛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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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就說完了？」熟悉的韓語又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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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已經說了她現在沒有大礙，又讓我不要擔心...」我看著坐在床上的Haibey，「而且，我想你應該有事情想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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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告訴過你，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嗎？」Haibey反問著道，從側背袋中取出了一包零食，「我只是守上星期說過這星期會來的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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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我喝止著Haibey的動作，「不要在床上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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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吃的，是給你吃的。」Haibey把零食遞給我，「你今天晚上應該什麼都沒有下過肚？這樣下去對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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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吃的？」我接過零食，疑惑地看著包裝，金屬鋁箔袋中裝著很多顆與姆指頭差不多大的綠色豆，「這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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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豆酥啊，台灣產品。」Haibey解釋著道，「你不是去過台灣的嗎？粉絲見面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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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逗留很久啊。」我邊反駁著邊打開包裝，「那時又不能在街上走，怕會被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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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啊，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機會了。」Haibey微笑著看著我，「吃吧，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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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了一顆田豆酥，放進口中。

普通的酥脆感，沒有很多其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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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吃了幾顆，讓自己減少空腹感，再喝了幾口水。

然後，把包裝袋上的黏貼位置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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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剩下來的給我吧。」Haibey要求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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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吃嗎？」我好奇的問道，把零食還給她，「不要在床上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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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Haibey接過零食，又放回到側背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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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告訴我嗎？」我再次確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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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的一種啊。」Haibey把側背袋的拉鏈拉好，「真的要說什麼『消息』的話，便是昨天香港有八個人自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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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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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課時，經過校門口的時候，社會科學院的同學有對我們宣傳。

說『香港的自殺問題已經到達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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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起了，心音寫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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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花開花開花落』

『我也不過會成為其中一個倒塌的歷史』

『於風中懷念過我後』

『便被徹底忘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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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這麼多人死去...

我們不過是，『多了出來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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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為自殺的人越來越多，所以我們也變得很忙呢。」Haibey補充著道，「這也算是我們那邊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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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三個月過後，又會做什麼？」我不解地提問道，「為什麼偏偏會由你們來擔當我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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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奉告。」Haibey的笑容更是變得詭異，「好奇心害死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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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能說的事情嗎？

也是，畢竟他們亦沒有如實奉告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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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到了時候，你便會知道的。」Haibey開展了另一個話題道，「你沒有什麼東西想要交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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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交易的東西？

這便是今天來找我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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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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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也有會拒絕的可能...」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吧，「我希望，心音與凌鏡唯能夠解開心結，起碼先能夠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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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Haibey好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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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之間的想念明明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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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著心音與凌鏡唯於聽到對方名字時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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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淚。

內疚、懊悔...

還有無盡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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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們能珍惜這三個月的時間。」我嘆了口氣，「希望至少，在這三個月中，他們能不帶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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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呢？」Haibey與我對視著，「繼續這種生活，繼續與凌鏡唯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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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我打算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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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Haibey似乎不為我這個決定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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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凌鏡唯能解開他的心結。」我認真地回答道，「可是，繼續住在他那裡，似乎會讓他不斷想起自己與妹妹的回憶，加重了他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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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Haibey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那麼，交易就是『讓那兩兄妹能好好溝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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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也仰頭看著Haib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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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ay。」Haibey走到窗前，似乎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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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叫住了Haibey，「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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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Haibey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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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交易嗎？」我闡述著道，「想要的東西我說了，那我要付出的條件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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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Haibey這下好像明白過來了，「不需要了，你已經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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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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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下次見。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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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bey跳了一下，又穿過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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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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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能讓他們溝通的話，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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