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前往閻羅殿的鳴海並不知道白井學長對紅蓮大人的懐疑,他跟在師傅的背後,在一片黑暗之中遊走着。
在地獄,整個環境都是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每位鬼差、審判官和大審判官都是以感應找到自己的目的地的位置,就好比蛇類利用舌頭探測獵物的位置。所以當百火大人仍是鬼王時,居然能直接衝到無間地獄大開殺戒,殲滅所有正在受刑中的惡人和惡鬼,讓所有人,包括當時的閻羅王在內,都大為震驚。
雖然那位閻羅王已經退任,但是每屆接任的閻羅王都會聽過這個事蹟,亦因如此他們對於百火大人非常敬畏,每次跟他面談都會畢恭畢敬。
未幾,一座莊重華麗的黑色大門出現在師徒倆眼前。大門兩側垂掛着紅燈籠,為這片黑暗帶來一點色彩,但同時顯得幾分詭譎。百火大人輕輕揮掌,一陣低沉的轟鳴聲中,閻羅殿的大門便自動打開,彷似在迎接他們的到來。
「鳴海君,我們進去。」
「是。」
兩人走過長長的走廊,左右兩邊種植各種花卉,跟鬼哭神嚎的地獄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鳴海隨意地看了幾眼,心裏感到些許意外,這些花並不是地獄四大毒花———水晶蘭、罌粟花、曼陀羅及彼岸花,而是山櫻花。
一名男子坐在審判席上,他五官俊逸,雪白的長髮般披在肩上,與他身上黑色大理花花紋的白色和服非常襯配,猶如冬日的王,而非神秘威嚴的地獄閻羅王。
不過當他看到百火大人的身影時,氣勢立刻被撲滅,垮着臉看着他和鳴海走到自己面前。
「……你這麼快就帶鳴海君過來了?我還想着讓他處理好人間的事情才過來見我。」男子的視線移到鳴海身上,眼神充滿關懷「鳴海君,你沒事嗎?你的師傅沒有懲罰你嗎?」
「我沒事,謝謝斷罪大人的關心。」鳴海不解地看着席上的閻羅王「但是……不是你要求百火大人帶我來見你嗎?」
「我是有這樣說過,不過我知道你仍然需要處理後續,所以在跟你的師傅商討的時候,我已經叫他給你些許時間,沒想到他轉眼就直接跑過去人間找你。」斷罪大人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看着百火大人「我說啊……你至少都讓他等待警察過來吧,紅蓮君那個丫頭第一次過來人間,就算她變成鳴海君,一定會被人發現破綻。」
「紅蓮的模彷能力是數一數二的高超,我相信她。」百火大人不以為意地看了鳴海一眼「至於鳴海君,雖然他是為了救自己的妹妹而犯下禁忌,在人間化形活動,但你是閻羅王,有大審判官破壞規定,你當然要從速審理,不得拖延。」
「啊啊啊~~所以當初為甚麼要推我上來當閻羅王呢?我何德何能可以坐在這個位子上呢?」斷罪大人頹廢地趴在桌子上,閻羅王的嚴厲肅穆形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明明當大審判官當得好好的,你們卻無緣無故推我上任,不如百火大人你再任閻羅王吧。」
「不行,我退任時已經說過,我不會再擔任閻羅王一職。」
「但是這麼多大審判官裏,你是最適任的人,難道你不考慮一下嗎?」
「不考慮。」百火大人無情地駁回「你給我坐正,你已經是閻羅王,多少要有點自覺。」
他的語氣雖然不重,但帶着不怒而威的氣勢,年輕的閻羅王不由哆嗦一下,委屈巴巴地坐直身子,宛如看到嚴厲的訓導主任的學生般。
「鳴海君,接下來斷罪會循例審問你,你只要如常回答就可以了。」百火大人回眸一瞥「我們已經談好了,這次你違反大審判官的禁忌,將會視為特殊情況處理,即是你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但是相對地你要答應閻羅王的條件,不得拒絕。」
「是,謝謝你們。」
百火大人嗯了一聲,退開身子讓鳴海正面面對閻羅王。
「鳴海君,請你解釋你在人間化形的原因。」斷罪大人斂正神色,語氣也稍微變得認真起來「你應該非常清楚你這個舉動是在破壞閻羅王立下的規定。」
「我當時假扮被今野挾持,讓他帶我去他囚禁麻羽的地點,途中我從他的受害人口中得知麻羽遇到危險,覺得不能這樣拖下去,所以我就只好犯下禁忌,直接化形衝過去現場救人。」
「你沒有想過自己的化形會被其他人看到嗎?」
「有,但我沒有別的辦法。」
「那麼你化形後將今野翔活吞,是為了甚麼原因?」
「第一,我可以藉此閱讀他的記憶,以他的視角找到麻羽被困住的位置;第二,我要他感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正如那些被他殺死的女孩子、還有被他連番施暴的麻羽一樣。」
「如果百火大人沒有趕過來阻止你的話,你打算怎樣處理今野翔和青山光馬這兩個人?」
「我會讓他們親身感受受害者被他們殺害時的痛苦。」
他化形活吞今野的時候,除了前往女孩被囚禁的路線外,他也有看到包括里美子在內的女孩子被殘忍殺害的經過。
今野每次抓走受害人後,先檢測她的血液有沒有含有惡菌,如果有的話,他會先將受害人囚禁一段時間,直到血液「乾淨」為止。相反如果抓回來的獵物一開始的血液是乾淨的,他就會連番侵犯受害人,並且拍下整個過程,強逼她觀看自己被強暴的影片。
他的性慾很強,每個受害人,除了麻羽外,幾乎每天都被他蹂躪不下十多次。她們的四肢被活生生砍掉,無法反抗、也無法逃走,只能哭喊着被惡狼日以繼夜地發洩他的獸慾。
最後當今野對她們完全失去興趣,他就會繼續肢解她們,活生生把她們凌遲至死。當中里美子的死狀最為慘烈,她的眼睛和內臟被摘走,今野拿去煮熟後還要塞進她的嘴巴,強逼她吃下去。
鳴海看完整個「殺人回憶」後,只覺一陣反胃,所以他衝進去那間荒廢的房子後,第一時間就是將今野吐出來。
「今野翔感情受挫,他沒有想過問題出在自己或者是他的伴侶身上,反而認為是我害他被拋棄、被拒絕。我覺得就算我當場審判他,他仍然會一口咬定我要負上所有責任,所以直接讓他感受受害人被他殺害的痛苦是最好的方法。」
「不錯,對付這種自戀又自卑的傢伙,跟他講道理是行不通的。」斷罪大人朝他投以讚賞的目光「那麼青山光馬呢?你為甚麼會跳過審判的部分,直接對他施刑呢?」
「因為他也是幫兇,他沒有阻止今野的暴行,還打算趁麻羽獨自一人時對她圖謀不軌。這種人絕對不會承認他的犯行,肯定會東拉西扯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所以我不會花費時間審判他。」
「好,不愧是百火大人的徒弟,行事作風都是一樣果斷毒辣。」
斷罪大人非常滿意鳴海的回答,忍不住拍手叫好,拿起毛筆在卷軸上揮揮灑灑地寫着甚麼。
「鳴海君,剛才你的師傅已經說過,這次我不會對你予以任何懲罰,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是甚麼條件?」
「你還記得桑藤律敏這個人嗎?我要你將他的姐姐的魂魄勾來地獄。」
「為甚麼?」
「因為桑藤的煞氣快要吞噬他姐姐的魂魄。」斷罪大人皺着眉,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面「根據卷軸記載,上個月他本來應該會遇到嚴重車禍而死亡,但是負責的大審判官派鬼差去勾魂時,卻收到報告說他仍然活着,而且毫髮無傷。」
「即是他的狀況跟卷軸上的記載有出入?」
「對,那位大審判官覺得非常奇怪,於是查看關於桑藤的人生記錄,你知道他發生甚麼事情嗎?」
「不知道,我從大阪回去後,就沒有再跟他有任何聯絡,他也沒有主動找我。」
「上個月,他的確是遇到車禍,但是他在瀕死之際扯掉你的護身符,所有煞氣一下子湧進他的身體,將他身上所有的傷口全都癒合,並破壞封印他姐姐的咒術。」
鳴海頓時臉色鐵青,桑藤魂魄的力量本來比他姐姐的還要強,可以吸收他姐姐所有的怨氣和煞氣,而他在身受重傷的狀態下讓龐大的煞氣衝進自己的體內,一定會對他姐姐的魂魄造成影響。
「我收到報告後,立刻趕去人間看個究竟,結果發現桑藤的煞氣非常強烈,連帶他姐姐的魂魄也受到嚴到侵蝕。如果強行分開他們姊弟倆的魂魄,姐姐的魂魄有可能會灰飛煙滅,無法轉生。」斷罪大人嘆了口氣「我有問過百火大人,他說這個案例非常棘手,弟弟的執念太強,讓姐姐無法從他的身體脫離,強行分開只會讓姊弟倆魂銷魄散。」
「因為桑藤一直都不願意放他的姐姐離開。」鳴海回想起他跟桑藤的對話,不由按住自己心臟的位置「不是,是他不肯解開自己的心結。」
「所以鳴海君你要說服他,這樣他的姐姐才可以被帶到地獄受審。」
「鳴海君。」百火大人冷不防出聲道「這件事情你一定要做到,桑藤的姐姐的案子已經拖了二十多年,每屆閻羅王,包括我,試過各種方法要將祂帶去地獄,但是祂的魂魄困在桑藤體內多年,狀態非常脆弱,無法承受強烈的力量。」
「我嘗試吧,看看他這次要不要化解心結,讓他的姐姐到地獄受審。」
「嗯。」斷罪大人滿意地點頭「那麼你跟師傅走吧,記住不要再犯下禁忌,否則我不會網開一面。」
「是。」
百火大人淡淡地看了鳴海一眼,帶着他離開閻羅殿,轉而回到自己的審判殿。
與斷罪大人的閻羅殿不同,百火大人的審判殿滿滿都是駭人的骷髏頭骨,顯得怪誕詭奇。殿堂中間正跪着三個人,不,應該說是被藤蔓維持着蹲跪姿勢,固定在地上,因為他們的四肢全都被砍掉了。
身穿粉藍色和服蘿莉塔的花魅大人一臉樂不可支,拿着各種大小的骷髏頭骨試戴在他們頭上,若果合適的話她就用巨大的鎚子敲擊,連帶那個人的頭骨也一併敲碎。
「鳴海君,這三個人分別是平田廣治和他的父母,他們本來是由雪村君負責審判,斷罪後來將他們交由我處理。」
百火大人拍了下花魅大人的頭頂,她立刻放下鎚子,聽話地跟着他走。
「這三個人需要交給你那位警察學長處理嗎?」
「如果百火大人你允許,我會將他們交給學長處理,畢竟平田也是共犯。」
「花魅,將他們扔回去人間,日後我再擇日審判。」
「要不要復原他們的身體?」她歪着頭望向鳴海「還是像紅蓮一樣,讓他們一直承受死者的痛苦,等待警察到來嗎?我看到她是這樣懲罰今野和青山的,你覺得這個做法如何?」
「我沒有意見,花魅大人喜歡就好了。」
「那就太好了!我早就想試試這種玩法了!」花魅大人雙眼發亮,興奮之情完全掩蓋不住「百火大人,我可以這樣做嗎?」
「可以,不過妳要注意力度,不要將人弄得精神崩潰。」
花魅大人興高采烈地走到平田家三人面前,拔走套住他們的骷髏頭骨,輕輕在他們額上畫了個無形的圓,隨後此起彼落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審判殿。
百火大人皺了下眉,手指往自己的喉嚨處劃了下,平田家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正在發出噪音的收音機被按下關閉鍵一樣。
「花魅,下次記得先封住他們的聲音。」
「是,我會記住的。」花魅大人揪起固定着平田三人的藤蔓,朝百火大人揮手「那麼我和鳴海君將他們扔回去人間了,待會見!」
「嗯。」百火大人冷淡地跟她揮手,然後低頭看着桌面上的卷軸。
「鳴海君,你這副裝扮很好看啊!為甚麼你這麼抗拒當和服美人呢?你明明長得很漂亮啊!」
「……花魅大人,不要這樣說我。」
「哦?你不喜歡別人稱讚你漂亮嗎?但是你假扮姐姐的時候又美又帥……」
「慢着,為甚麼妳會看到我男扮女裝的模樣?妳不是一直都待在地獄裏嗎?」
「我和紅蓮有個水晶球,可以看到每位大審判官在人間生活的情況,正好雪村君跟我們說你為了救妹妹而要當女裝大佬,所以我就好奇看看。」花魅大人抹出惡作劇成功的笑容,嗲聲嗲氣地說道「鳴海君,我和紅蓮也想要個像你一樣的姐姐啊~」
「……我們繼續走吧,紅蓮大人應該在等着我們。」
悄悄話:閻羅王,亦是是斷罪大人,其實有想過要給鳴海小小的懲罰,不過被百火大人反對,讓他只好作罷。
斷罪大人:我覺得還要是給鳴海君一點懲罰,讓他警惕一下,不要隨意犯戒。
百火大人:你打算要怎樣懲罰他?
斷罪大人:不如就讓他變成女生一段時間吧。
百火大人:你確定?他平常光是要當和服美人已經是一萬個不情願了,你這次直接將他變成女生,他還不直接過來找你算帳?
斷罪大人:……那麼你有甚麼好建議?
百火大人:鳴海君最怕處理麻煩事情,你就找個比較棘手的案子叫他處理吧。
斷罪大人:你倒是挺疼愛你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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