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暗盟（三）

然後，那夜來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這裏會面。

聖玄二話不說，取出一個樸素的木盒子。

「一定要讓她戴上。」聖玄說：「在她出嫁之前。」

徐世鷹接過木盒，甚麼也沒有說，甚至沒有打開它。

聖玄問：「你不好奇那是甚麼？」

徐世鷹卻只道：「只要讓她戴上便行吧？」

「對。」

徐世鷹說：「那個人，原來是你。」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MTGJBxeT

「啊？」聖玄抬眼，徐世鷹的眼神不見銳利，也不見憔悴，卻見一絲柔和。

徐世鷹看著聖玄臂上包紮好的傷口，又說：「你不能夠出事。出事的話，若鸝怎麼辦？」

看見他認真的神情，聖玄忽然想起自己的爸爸，雖然他對後者已經毫無印象。

聖玄問：「你會親手把她送上嫁轎？即使你知道它分明向著後山海崖而去？」

「殿下終究會救她，因為他答應了我。」

「選她的人是他，現在把她推上那頂通往地獄嫁轎的也是他，不就是要殺她？怎會救她？」聖玄低道，口吻冷得嚇人。

幾御太子，一直都把他們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徐世鷹沒有說話。

一刻，大家都沉默。命運之日即將到來，最終到底會如何演變？

「若鸝她……她現在連話也不說了。」

徐世鷹忽然開口。

「啊？」

「我寧願她大發脾氣，她卻在府中一言不發，整天都只彈那首曲子。為甚麼，我的孩子要受著這樣的煎熬呢？」

徐世鷹不掩飾自己的痛苦，聖玄有些錯愕，亦同樣難過。

徐世鷹又說：「這全是我的錯，為甚麼我要當將軍？要不是我長時間不在古都，那時的若鸝怎會失去了所有記憶，她自己卻渾然不知？她甚至連她的母親都不記得了。」

聖玄問：「你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沒有人敢說，但我想我猜對了。」

聖玄一默，那一定不是甚麼好事，又說：「當時她似乎受傷了，兩腿上都留下疤痕。」

徐世鷹看他，似乎不明白為何他會知道，眉頭兩皺。聖玄立刻解釋：「那天她的腳傷了，我才看見。」

「她的腳又受傷嗎？」

聖玄急說：「沒事了。」

徐世鷹點頭，又說：「即使我找來最好的醫者，也喚回不了她失去的記憶。那時的她，好一段時間都很是茫然，甚至失去了原有的活潑，常常懷疑自己身在哪裏。」

「有一次，她悄悄離開府，像想找出自己的家原來在哪兒。」徐世鷹又說：「我找尋整座古都幾天都不見她。回到府，見她平安無事回來，我難以自制對她發火，卻在下一秒便後悔。」

聖玄心中輕歎，點了頭，示意他都了解。

「後來我才知道，她原來去了斜心巷。」徐世鷹說：「她說，她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巷中見到小妹，也是小妹領她回家。」

「小妹是個孤兒，若鸝於是想她留在將軍府。」徐世鷹又說：「我不知道小妹是否帶有目的，不過那時她也很小，應該不會害人吧，而她從來至今都是護著若鸝。最重要的是，因為小妹的陪伴，若鸝真的逐漸找回自己原來的個性，因此我讓小妹留在將軍府，亦不再執着於若鸝找不回兒時記憶。」

聖玄聽後，真心語道：「她失憶一事，不是你的錯，將軍大人。」

但徐世鷹沒有聽進去，說：「我不怕死。我在戰場上殺了那麼多人，我的罪或許花盡千年也償還不了。然而，我不要我的孩子們為我受罪。尤其是若鸝，她是這個家中唯一清醒的人。」

「我的孩子，總是一次又一次遇上不幸。太子妃一事，到底為甚麼要牽涉無辜的若鸝？」徐世鷹說：「我看到御旨上是她的名字後，我還是難以避免地眼前一黑。太子殿下到底在想甚麼？他對決的籌碼，為甚麼要是若鸝？」

徐世鷹看來一臉痛苦，而他竟然沒有在自己面前掩飾。

他又說：「可憐的不止是她，還有夜燕。那時的若鸝失去記憶，夜燕則像得了怪病般，沉默不言了好幾年。」

好幾年？

「我只好帶夜燕去向日國。當地醫術高強，說不定能有醫治她的方法，誰料這便是我做得最錯的另一件事。要是當日我沒有攜她前去，她便不會與太子殿下相遇。」徐世鷹說：「那麼，她現在便不會如此痛苦。」

聖玄問：「若鸝果真沒有一起去？」

徐世鷹聽後默了一會，才開口。

「沒有。要是夏家的人看見她，說不定不想她回古都，所以我沒有帶她前行，反而讓她去琥珺。」徐世鷹避開了聖玄的眼神，說：「我很自私吧？不過我怕，若鸝要是去了向日國，便再不想回來。」

原來，他亦很害怕會失去女兒吧……

一刻，兩人皆不語。

然後，聖玄再次開口說：「你的意思是，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安排若鸝上那頂前往後山的轎子。」

「是的。」

聖玄語氣冰冷地問：「屆時，太子會安坐在大宮看戲？」

徐世鷹平靜地說：「太子殿下他……終究不是壞人。」

「我不知道。」聖玄簡短道。

他早已在心中想過萬遍，也想不出真正答案。

徐世鷹又開口。

「太子殿下，他彷似不存在，實則無處不在。他才是最可怕的角色，卻沒有人看出來。或許，除了你。」

然而，即使他看出來，那又怎樣？在與太子一次又一次的見面後，聖玄總是懷疑自己雙眼，懷疑自己想太多，甚至懷疑自己一直錯怪了太子。

因為，太子本人演技實在太好了。他一直都在裝，甚至在映期面前也在裝，連徐世鷹也承認害怕見到他。在他面前，聖玄甚至懷疑自己的演技實力。到了甚麼時候，太子才會脫下面具？1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4HYmnhvA

終於，終於到了那天。然後，在迷惘的一瞬間，聖玄隱隱見到一身紅衣的她跟著自己跳下相望灣後，消失不見。

她……她去了哪兒？

射箭的人又是誰呢？他不相信是太子派來的人，或者他總是不願意相信。又或許在這個時間點，連這件事都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甚麼事，他一直都在沉睡。

已經過了很久嗎？或許，在這個時空，已沒有人記得他。

一個熟悉的聲音近在耳邊。

「聖玄。」

聖玄聽後，尋回意識。他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你昏迷了三天。拜托你別浪費我的心機，先好好躺著。」

是城玥。

聖玄勉強睜開眼睛。城玥跟平常的樣子不同，長髮散亂披在肩上，看來很疲倦，眼睛底下是黑影。之後，聖玄才知道城玥不單救了他，也輸了血給自己。

「若鸝呢？」聖玄幾乎是用氣音問道。

「不見人，完全不見。」

聖玄聽後，又昏了過去。

後來，他再一次醒來時，才發現自己身在的，便是琥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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